陆则看向还在麻醉状态的老人。
其实问题也不是很大。
就是脸白了点。
唇色稍青了点。
手足青筋明显了点。
这不正常吗?正常人动手术都要虚弱一段时间, 更何况是个烟酒不离手的老人。
经烟酒荼毒多年的身体想要保持健康太难了。
他们这场手术主要是治疗气胸、切除肺大疱, 其他问题不归他们管。
“怎么不行?”陆则不懂就问。
“他咳喘不仅是因为气胸,还有寒邪直中三阴。”叶老头很有些痛心疾首。
有病不治好, 叶老头真是浑身难受,绕着推床转悠来转悠去。
病人术后有个恢复期,身体会比较虚弱, 要是不早早把病治了, 病情可能会加重。
陆则听懂了,就是这老人的病不仅是因为内部原因,还有外感原因。他们切了肺大疱还不算把人治好, 得把这股子“寒邪”也解决了。
古人所谓的外邪, 其实类似于病毒、病菌或寄生虫,现在治起来也简单,一般就是对症吃点药完事。
陆则回忆了一下老人的病历,发现不是这老人对某些药过敏就是某些药对这老人无效, 老人还有许多老年常见病, 很多药用起来都不适合, 倒是有点棘手。
陆则看了眼老人的儿子和旁边浓妆艳抹的中年女人, 签手术知情同意书的时候他已经知道中年女人是老人的伴侣。
看这两人的年龄不算是亲生母子, 两人之间的气氛不算特别融洽,陆则心里有了计较, 语气平静地改了口“虽然手术很成功,气胸问题解决了,但还是建议老人家检查一下其他问题。老人家身体虚弱, 最好配合中医调理,”他扫了旁边的中年女人一眼,状似随意地补了一句,“就是可能要多住几天院或者把药带回家自己煎。”
老人的儿子听了陆则建议,眉头皱得更紧。
这年轻人好好的一个西医手术医生,居然建议他去让他爸爸中医调理,真是不靠谱。
中年女人也觉得不靠谱,不高兴地说“中药味道太难闻了,还是别了吧,弄一碗药屋子得臭上一整天。”
听中年女人这么说,老人的儿子反而改了主意,淡淡地说“那我去挂一下中医那边的专家号吧。”
这女人年纪和他一样大,年轻时看上他爸的钱,非要当第三者,逼得他妈和他爸离婚了。
现在他爸老了又嫌东嫌西,陪个床都老大不愿意,既然她不乐意闻中药味,他偏要让她闻个够,反正省院这样的大医院开的中药就算没用也不会吃死人。
老人儿子显然是家里当家做主的人,他一开口中年女人就闭了嘴,跟着推床转去病房陪护。
家属和病人都走了,陆则倒回去和老阎一起准备第二场手术。
老阎抬眼看他“对中医感兴趣?”
虽然是让陆则去下医嘱,老阎也没有两眼一闭什么都不管,陆则现在只是个实习生,医生签字还是要他来的,责任得他担着,不可能让陆则乱来。
陆则看着飘到左边又飘到右边、看起来十分得意的叶老头,没有说谎,点头说“算是。”
对中西医的看法,陆则和叶老头很一致,不管是传承下来的、还是创新出来的,只要能治病都是好医术。
比如一盆兰花让褚老爷子身体大好,就类似于历史上有名的“情志疗法”,设法激发人极喜、极乐、极怒等等情绪,使人熬过病痛,各项身体机能逐步恢复,身患的疾病也能不药而愈。
不药而愈可能有点夸张,但只要自身免疫系统保持着良好的工作状态,整个人的健康状态绝对不会太差。
利用“情志”来治病也是中医里一种治疗方法,只是运用起来不那么容易而已。
一般而言,对于外科医生来说只要做好手术、注意一下术后有没有并发症而已。
只要手术效果不错,他们就等于百分百完成了自己的使命,至于什么脾肺虚弱、寒邪入体其实都不归他们管。
不过老阎不介意陆则广泛的兴趣,反正这小子会的又不是一样两样,中医好歹也是医学的一部分,学学也无妨。
两个手术的空档间,陆则才有机会和其他熟人打招呼。
众人都很意外陆则这么早来实习,眼见都快过年了,他这是想免费加班的节奏啊!
忙碌的护士长彭姐还特意过来看这暌违已久的帅小伙。
“小陆啊,上回怎么不来我们医院见习啊?”
“学校安排我去鹿鸣镇。”
“我也看到了,就安排你一个过去,真是奇怪。”
“老师想给我个锻炼机会。”
“现在有对象没?”
“还没。”
“可得早点找啊,以后工作忙起来了就不好找了。”
“会的。”
“要是有需要跟彭姐说一声,彭姐给你找,你看看老阎,他对象我妈给找的,我这是祖传婚介专家!”
“……”
陆则送走彭姐,不由看向默不作声坐在那闭目养神的老阎。
老阎眼睛没睁开,只对刚才的对话进行简单评价“祖传的能说会道。”
两个在做准备工作的小护士都扑哧一声笑了起来。
彭姐确实热衷于做媒,她们这些小护士大多被彭姐介绍过对象。
按照现代人的生活节奏来说,要是上学期间不找对象,毕业之后想再自由恋爱有点困难,对于不喜欢出去玩或者没空出去玩的年轻人来说,彭姐这样的介绍人还是挺重要的。
听老阎肯定了彭姐的说法,陆则挺佩服彭姐她妈的能力,毕竟老阎这么难搞的人都让她妈给牵线成功,了不起啊!
接下来一整天基本是常规手术,除非叶老头时不时冒出来指点一两句,陆则再没和患者家属说过半句多余的话,只耐心解答他们的疑问。
陆则在临床手术方面已经没问题了,现在只缺个资历,老阎需要休息时偶尔也会让他上手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