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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何为蚍蜉

半空无力的落到地上,还没射出几丈远。

众生在一旁嘘声。

孟为道:“先生,您不会射箭啊?”

“凡是和武力相关的,我都不会。”宋问道,“所以尺有所长,寸有所短。人总有做不到的事情嘛。”

冯文述道:“比之不能,不公更叫人难过。”

宋问在他们面前坐下,好笑道:“蚍蜉撼树,没能推倒大树,便说这世间不公平吗?”

梁仲彦道:“我等若是蚍蜉,那御史公,太傅,与大理寺卿,也算蚍蜉吗?那这颗大树,天底下,还有人能晃的动吗?”

众生纷纷应和:“不错!”

“不服!”

李洵怕他们冲动:“大家都别胡说。”

宋问对着梁仲彦勾勾手指:“你起来。”

梁仲彦遂起身。

宋问走到他面前:“你打我。”

梁仲彦懵了一阵,举起手道:“我没有!”

宋问:“啧,我让你现在打我!”

梁仲彦匆忙收回手,背到身后:“学生不敢。”

宋问道:“你比我强大,你为何不敢打我?我说了,凡是与武力相关的,我都不会。难道你连我也晃不动吗?”

梁仲彦道:“我无缘无故,为何要打先生?这是大逆不道。”

宋问道:“那我无缘无故,可以罚你吗?”

梁仲彦摊手道:“为何啊!”

宋问:“因为你方才不听我的话。”

梁仲彦急道:“那是因为先生说的话不讲道理!”

众学子不明所以的看着她。

宋问道:“是了,你们也知道还有道理。处事讲道理,处刑讲律法。而不能因一己喜恶,擅自定论。”

“正是因为有律法,有公正,所谓的蚍蜉与大树,才不是由人的权势和力量决定的。”宋问道,“所以,我说的蚍蜉,不是你们,而是证据。御史公,大理寺卿,太傅又如何?再加几个尚书,没有证据,就是晃不动大树。”

孟为道:“可是明明有证据啊!不还是先生您自己交的吗?”

宋问问道:“假如孟为家境贫寒,家中只有一个铜板。而黄世谦家境富裕,家中有一万两白银。两人都出去买饼,孟为要一铜板,黄世谦也要一个铜板。这一天,孟为和黄世谦买的饼都被偷了。两人的心情会是怎样的呢?两人若自己处置,处置的方式,会一样吗?”

众生沉默片刻。

冯文述道:“自然是不一样的。对孟为来说是倾家荡产,对黄世谦来说,却只是九牛一毛。岂会一样呢?”

宋问点头:“大树用了几十年,才长成了一颗大树。他所付出的时间,心血,以及他与人之间的情谊,都是他的根须。他的根须比别人牢固,那是他自己经营起来。你们不是没有晃动他,你们晃动了,只是还不够有力而已。”

“陛下也不是不讲公正,陛下如果真的不讲公正,他不会罚张兆旭,但是他罚了。只是对于他来说,证据还不够有力,比不上陛下心中的情义。”宋问道,“各人所见所想所感,都不一样。人不够绝情,所以的确做不到绝对的公正。事情真临了,你们自己也做不到。”

“其实最不平等的,是你们的身份。一个是君王,一个臣子。你们如果认清不了自己的身份,还是不要去做官了。”宋问道,“当你手上的筹码不够多的时候,永远不要想着,去逼迫你们的君王。证据,证据才是你们的力量!证据,才应该是你们要去努力的方向!”

众生思索片刻,点头道:“学生明白了。”

“我希望你们遇事,不要那么悲观。民间说官场昏暗,是因为他们想的不多。其实没有那么可怕,有什么可怕的?大家都是人嘛。”宋问摊手道,“看,郑会不是就回来了吗?当初多少人以为他已经在劫难逃了?绝处逢生,不是一件值得开心的事情吗?”

一旁的黄世谦弱弱举手道:“其实我一直没听明白,你们到底在气什么?”

另一武举科的学子道:“是因为楚姑娘的事情,最终不了了之吧。哪怕郑会被人放出来,”

“张兆旭不是被罚了吗?”

“是因为这事被罚?那惩罚委实轻了些。”

“哪听闻过这样判的?大理寺怎么可能管这种案子,肯定不是因为这事。”

“郑会被人放出来就不错了,这无证无据的,县令还是张家人,能怎样?”

“就是!”黄世谦拍拍旁边人道,“你们还是消消气,有什么大不了的嘛。”

众进士科学子:“……”

毕竟大理寺接手之后,消息并没有过多外露。

只有朝堂官员知道些风声。

大梁重文轻武,选武举科的学子,大多都是平民。

冯文述拍拍屁股站起来道:“没意思。说这些太没意思。不如骑马去。”

孟为跟着站起来道:“先生,让您见识一下我的骑术。”

武举科学子起立:“在我们面前说骑术?看来是得露一手才行。”

宋问道:“你们骑术好不好跟我没有关系啊。反正你们的经义课成绩,都很惨烈。”

众生哀嚎:“啊——?!”

宋问摆手:“去吧去吧。痛并快乐的生活着吧!”

教骑射的先生逛了一圈回来,被眼前的场景震住了。

又看见宋问,走过去服道:“方才他们一个个都不理我,说是心痛如绞。如今见了你,倒是很听话。宋先生,名不虚传啊。能否传授一下。”

“其实我也很心痛,只是没有人会来安慰我。”宋问道,“道理其实大家都懂。但听见有人说出来,感觉就是不一样。”

骑射先生:“……啊?”

宋问拍拍他的手,意味深长道:“所以你也来搭个伴吧。独悲悲,不如众悲悲。嗯。”

骑射先生:“……”

要说宋问失望,是有的。但也不是很大。毕竟她原本也没抱多少的期许。

可真要说起来,她还是高兴居多。

因为终于有人来找她,谈商铺转租的事情了。

送走来人,宋问高兴道:“小的们,我即将变得很有钱了!”

林唯衍也很高兴:“真的吗?那我也是。”

“……”宋问戒备道,“你想做什么?”

林唯衍微笑。

宋问:“不告而取是为偷!”

林唯衍保持微笑。

宋问:“君子爱财,取之有道!”

林唯衍继续微笑。

宋问:“……”

宋问:“我给你十两银子,你爱咋滴咋滴,别来霍霍我。”

林唯衍点头。

小五小六期盼道:“少——爷!”

宋问:“……”

她怎么觉得自己养了一众大爷呢?

商业街的事情虽然才刚刚起步,但朝廷已经将车道改了,两头的路也开放了。

近两日一直在公告,也招了不少的摊贩。

户部也没有经验,就当举办庙会一样,吸引百姓前往。

宋问与家中几位小的,都决定去看一看。

于是一窝蜂的涌到了街上。

商业街的名目独特新颖,许多人是慕名前来体验。

其中不乏商贾,毕竟两边的商铺,还有许多是空着的。

加上朝廷大力鼓吹,此处位置绝佳。

人头攒动,热闹非凡。看起来是很成功了。

宋问走的很慢,夹在人群中探查情况,身后几人便有些不耐了。

宋问将他们三人都打发出去,让他们届时自己回家。

午间,去了旁边的一间酒馆,决定先休息一下。

出手阔绰,一人订了个临窗的包间。

站在窗口,向下张望。

熙熙攘攘的人群,此起彼伏的欢声。

宋问才算见识到长安的繁华。

城池的繁华,都是因为人。

哪怕年年岁岁都是不同的人。

所有的到来与逝去,都不过是历史长流中的一粟而已。

“人生如逆旅,我亦是行人。”

宋问刚念完,就听包厢的隔壁,传来一道声音:“先生为何,忽生感慨?”

这里的包厢,并没有明确的隔开。

店家为了省些空间,两个房间,隔的不是墙,只是一排门而已。

隔壁人又道:“你我既不相识,怕也无缘再见,不如聊聊?”

宋问仔细一听,觉着这声音有些熟悉,不像是不相识的感觉。

带着醉酒的音调,看来喝得不少。

隔壁人自嘲般的笑道:“我亦是行人?他人于我,才都是行人。”

宋问:“……”

我勒个去唐清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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