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珍看着这兄弟两的字条, 笑问前来传话的顾问行“顾公公, 还有别的口信吗”
顾问行瞟了一眼她身后刚炒完端上来的那盘青菜, 悄悄咽了咽口水才说“有, 自然有。”
可顾问行还没说是什么口信,李念原已经“蹬蹬蹬”抱着一个坛口扎着厚布的罐子跑到顾问行面前。
他眼泪汪汪似乎是狠下决心的样子对顾问行说“大公公,您拿去吧”
顾问行愣了下,一时间竟然只木讷地回了他一句“我姓顾, 不姓大”
徐承志跟在李念原身后皱着眉问“念原兄, 你这是做什么”
李念原摩挲着他的陶罐呜咽着说“今秋在京城,这螃蟹沿水路运上来可都瘦喽,这好不容易才存下三罐蟹油, 开了一罐还有两罐既然阿哥们喜欢, 大公公就拿这坛回去请阿哥们享用。”
他说得是痛心疾首,徐承志简直是无法直视他这寒酸德行,他抢过李念原的陶罐直接塞给了顾问行。
“顾公公拿去吧,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 能得阿哥们喜欢是这罐蟹油的福气。”
在徐承志说到不贵重的时候, 李念原的眼神和刀一样扎向了徐承志。
顾问行抱着这罐子,又结结巴巴地说“万岁爷没让奴才取这个啊,只是说请国公夫妇进园子。”
李念原立即是眉开眼笑,伸手就要捞回自己的蟹油, 可被徐承志横插一杠拉住了手腕。
“念原兄,虽然皇上没有传话,可你瞧瞧六阿哥写的, 这就是念着了。你省一口蟹油给六阿哥怎么了”
省一口蟹油怎么了李念原恨不得打爆说这话的徐承志的狗头
怎么了他还剩一罐半的蟹油,适安园还有珍珍这个同款小饕餮一起吃,肯定是撑不到明年螃蟹肥了的时候了老徐竟然还有脸问怎么了
天塌地陷天崩地裂天摧地塌啊
徐承志紧拽着李念原的手腕,笑对顾问行说“顾公公别介,念原兄素来就是抠了一点,这罐蟹油他是真心想孝敬阿哥们的,是不是念原兄”
徐承志都替他把该说的话,该做的主都做了,李念原还能怎么,只能忍痛割爱,说一声“是,请公公转交给阿哥们。”
然后徐承志又说“若是用完了阿哥们还想,也尽管再来问他取,他还有呢”
“老徐你”李念原脸涨成了猪肝色,气得直接甩了徐承志的胳膊跑去书房自个儿生气去了。
一直缩在角落看戏的高朱普见状走到徐承志身边问“老徐,你这不是逼死他吗”
“他死不了。”徐承志转了转被李念原甩疼了的手腕说,“扬州给他备了十罐,他当汤喝都没事。”
高朱普揶揄地瞧瞧徐承志,悄声问“老李最近怎么得罪你了我看你日日找他晦气。”
徐承志没好气地白了高朱普一眼,然后退到屋子一角就是不回答他。
顾问行抱着这蟹油坛子又咽了下口水,然后对珍珍说“万岁爷嘱咐您和国公爷明日午后进园子即可。另有就是德主子很喜欢您这里的鲜菜,问往后能不能时不时再送些”
他说话间又瞟了眼桌后的小青菜,珍珍看见他这“馋猫”似的眼神乐得问“顾公公要不要用口饭再走”
顾问行本来是忠于职守,从不接受他们这些外臣“肉体”上贿赂的好太监,但冬天这一口菜啊
总之一刻钟后,康熙的总管大太监、心腹大太监顾问行坐在适安园的饭厅里,摸了摸酒足饭饱的肚子,心想往后给阿灵阿家传话的差事他必须都亲自抢了做。
顾问行一走,珍珍赶紧派人去让老庄头种下第二茬菜,并在第二日和阿灵阿一起进了园子。
西山的这座畅春园乃日后西山一众皇家园林中的首座,它的风格也奠定了西山诸园的基础即应时而生、四季灵动。
畅春园的四季风光各不相同,水木清华中各有意趣。
在春天时,万物苏醒百花催动春色撩人;在夏季时,绿树成荫碧空如洗凉风习习;到了金秋,丹桂飘香姹紫嫣红金风玉露。这三个季节里,畅春园永远看不尽的花,数不清的色彩。
唯独冬日,这里被茫茫无际的白雪覆盖,但若仔细看,皑皑白雪下是连片的青砖黛瓦,点映着绿萼红梅,又自有庄严清高之美。
阿灵阿和珍珍穿过这盛世下的皇家园林时,不约而同地对视了一眼,皆在对方眼里看见了遗憾二字。
遗憾,便是这里后来悉数焚毁。只有未来圆明园留下少许的残垣断壁,而畅春园只留了北大一处叫畅春园的宿舍和一个叫畅春园的食堂。
朗清的记忆里,隔壁学校的畅春园食堂只有两块钱的韭菜盒子味道不错。
两人走至半道,就瞧见了康熙身边的总管太监顾问行,瞧他肩膀上落着的雪,似乎是等了他两有一会儿了。
两人客气地同这位大总管打招呼“顾公公。”
吃人嘴软的顾问行如今看见珍珍和阿灵阿颇有看见饭票的感觉,他那笑起来本就皱在一起的脸笑到堆满纹路,他殷勤地说“国公爷,皇上在射场那等您呢。”
珍珍一听就知道康熙这个马术骑术射箭狂热爱好者再度技痒,想找阿灵阿陪他练箭,她说“那我去找德主子,爷随顾公公去见皇上吧。”
顾问行笑眯眯地说“公夫人,德主子和阿哥们也同皇上在一块儿呢,射亭离得远,天寒地冻的,奴才给二位备了轿子,请上轿吧。”
姐姐也在,那难道不是射箭
珍珍带着疑惑的心上了轿子,他们进畅春园的门在东侧,而射亭在园子西北处,轿夫抬着他们走了一刻钟才到。
还未下轿,珍珍就听见远处传来“砰”的一声巨响,她掀开轿帘抬头一望,原处一棵碗口粗的小树应声折成两截,上半截“吱吱呀呀”着栽进了雪里。
是火铳
珍珍再仔细一瞧,射亭前的雪地里站了四个身影,依次是康熙、四阿哥、六阿哥以及一头“大熊”。
珍珍嘴角一弯,对阿灵阿说“难怪皇上要叫你来,原来是鄂伦岱在给皇上演示火铳呢。”
坐在射亭里喝着热茶的德妃瞧着妹妹朝她招了招手,珍珍踮起脚,凑到阿灵阿耳边小声说了一句“一会儿你可要好好表现,敦促康熙发展火器,改变历史的伟大时刻就是现在”
阿灵阿露出一个“郎清”式的笑容,拍着胸小声说“包在我身上。”
珍珍冲他眨眨眼睛,像花蝴蝶一样笑着去找德妃。
鄂伦岱潜伏准噶尔期间,和准噶尔的使团一起去了一次毛子国,顺手弄回了不少俄国的火枪。
他当时为了赶回来给同殊庆祝生日,随身只带了一口小箱子装着要给同殊的,其他火枪都放在另外几口大箱子里,由他雇的商队带回京。
这第二批火枪靠着商队掩护,遮遮掩掩拖了两个月才送到京城,一到京城鄂伦岱就送进了宫。
只可惜康熙年前忙碌,直到这会儿那日看见六阿哥胤祚玩坏的那支火統才想起这事。
他把鄂伦岱叫进宫来演示,又听四阿哥和六阿哥说阿灵阿以前也喜欢捣鼓这玩意儿,就又把阿灵阿也叫了进来。
阿灵阿他们下轿时候听到的开火声,正是鄂伦岱在给胤祚演示那把火統的时候发出的。
浑身上下被一条厚貂皮罩着,裹得跟头熊似的鄂伦岱只露出了两只眼睛,嘴掩在一条貂皮围巾里,手上的火铳还在冒着黑烟。
康熙之前也用过火铳的,只是没鄂伦岱手上这把新式,故而反应还算镇定。
但过去只玩那虚头巴脑的小火統,没实际开过火的的两位阿哥却是彻底入了迷。尤其是胤祚,他已经苍白了很久的脸上正浮着兴奋,一对漂亮的眼珠子注满了神采,瞪着那火統一眨不眨。
鄂伦岱隔着貂皮,闷声说“皇上,这是毛子那里寻到的新型火铳,体型更小但威力更大,一发就能打倒一头牛。”
康熙尚未说话,胤祚激动地一把揪着皇帝的手说“皇阿玛,这火铳好,我要让鄂伦岱当我的师傅。”
康熙笑着揉了揉他的头顶,“你这孩子,怎么听风就是雨的,皇阿玛前些日子不是和你说了吗给你找了容若侍卫当师傅,他琴棋书画样样精通,骑射也俱佳,素有满洲第一才子的美名,有他当你的师傅不好吗”
珍珍和德妃就坐在射亭里,离他们不远,自然也是听着六阿哥说的话,珍珍问姐姐“皇上给六阿哥定好皇子师傅了”
上书房的确是有授课师傅的,他们会授入学的皇子经史子集,在骑射场也有专门的布库师傅和骑射师傅教授皇子骑马射箭摔跤。康熙对皇子的要求是要求满汉皆通、文武双全,皇子们到了读书的年纪,便会和兄弟们一起早上读书下午练武。
而皇子们到了八岁上下资质就会显现出不同,康熙就还会替他们再寻一位单独的“恩师”。像太子当时选的便是为人忠诚的直臣汤斌,目下这情况,六阿哥的师傅便是纳兰容若了。
德妃微微沉吟下说“倒也不是定下了,那日容侍卫说胤祚天资聪颖过目不忘,很想教教他,皇上便觉得这主意不错。”
珍珍不自觉地皱了皱眉头,心里嘀咕着这还是容若大哥亲自和康熙提的
又听姐姐说“祚儿那年病了一场以后,身子一直反反复复。如今骑射虽然也尚可,但到底比不上大阿哥他们。那天听容侍卫这么一夸他,倒也觉得能养一个诗文上有造诣的皇子也不错,这才有这么个说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