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安推门而入的时候,被屋子里面的酒气吓了一跳。
门窗紧闭,炭火正旺。
酒气熏天。
这是第一次,他这个时辰进书房,没有看到这个男人下棋,而是在喝酒。
在他的印象中,这个男人是个自制力很强的人,特别是在用这个身份的时候,极少饮酒,基本上不饮,要饮也是为了应酬。
只是今夜
张安眉心微拢,轻掩上房门,走了过去。
“爷今夜怎没下棋”
男人抬眼睨了他一眼,微微弯了弯唇,“有些累!”
声音暗哑低沉,响在静谧的夜里,听得张安心头一震。
累
这些年,这个男人几时言过累
就算那段最艰难、最艰难的岁月,他都没有言过累。
今日他说累
“爷是在为那个流掉的孩子难过吗”
虽然他知道自己不该问,但他还是忍不住,他见不得这个男人这样。
商慕寒又略略抬起眼梢,淡觊了他一眼,原本黑玉一般的眸中血丝浅浅,张安以为他要回答,没有,他只是仰脖再次饮下一口酒,眉心一皱,咽下,没有吭声。
张安微微弯了弯唇,“这可不像爷!”
“那在你眼中,爷是怎样”男人将手中的酒坛置于桌案上,抬眼睨着他,一双狭长的凤眸微微眯着,似笑非笑。
问完,又不等张安回答,自顾自答道:“无情、狠戾、杀人不眨眼、连个孩子也不放过”
闻言,张安脸色一变,大骇,“属下不敢!”
“不敢”男人挑眉,低低地笑了起来,“看,你说不敢!为何不敢因为你就是这样想爷的,不是吗”
张安心中一急,“没有!真的没”
男人抬手止了他,“好了,这些不重要!”
张安便立即噤了声。
“苏阳睡下了吧”
张安一怔,不意他的话题转变这么快,想了想,点头,“睡了!”
“嗯!”商慕寒轻应了一声,朝他懒懒地挥挥手,“你也下去歇息吧!”
“属下”
张安本还想再说什么,嘴唇动了动,终是什么也没有说出来。
抿了唇,对着男人微微颔了颔首,张安便退了出去,替男人轻轻掩上门。
屋内,商慕寒提起酒壶,“咕噜咕噜”一口气将酒壶中残剩下的酒尽数饮尽
夜,越发深了,大雨初歇的深夜更加的宁静。
苏月站在书房的门口,望着屋里的那一盏烛火,踯躇、徘徊。
她知道他没睡,她知道他在书房。
她也说不清自己深更半夜跑来找他做什么
是因为担心他吗担心他痛失孩子心里难过吗
不是!
肯定不是!
她是来找他要休书的,对!要休书的!他说过,等他的脚医好了回来,就给她休书的,不是吗
这般想着,她才伸手轻轻推开.房门,走了进去。
门扉骤开的那一瞬,她差点以为自己走错了房间,那扑面而来的熏天酒气,哪像是书房,分明就像是来到了哪家的酒窖。
她微微皱了皱眉,往里走。
就看到了伏在案上的那人。
男人一袭洁白的寝衣,纤尘不染,墨发也未加一丝束缚,随意地垂在脑后,他就那样伏在那里,伏在烛火的旁边,一动不动,似是睡了过去。
在他的手边,一个打翻的酒壶横陈。
几时见过这个男人这样
苏月说不出心中的感觉,轻轻走过去,将他手边的酒壶扶正,那里面早已被喝得一滴不剩。
“商慕寒!”她唤了声。
男人没有反应。
“商慕寒”她又轻轻摇了摇他的手臂,希望能将他唤醒。
毕竟,书房并不是睡觉的地方,他只穿一件单薄的寝衣,在这样料峭的夜里,即使屋里有炭火,也会容易感上风寒,况且白日里还淋了雨。
男人依旧一动不动,似是睡沉了过去。
苏月无奈,环顾了一下屋里,除了一架一架的书,一坛一坛的卷轴,一个能御寒遮盖的东西都没有。
想了想,她伸手解了自己的披风,轻轻盖在男人的肩上。
然后,又将炭炉中加了一些炭粒子,转身离开之前,她又看了看男人,见他这般伏案的姿势,面具正好磕在手臂和桌案之间。
她想着,这样肯定是很不舒服的,便走过去,轻轻解了他脑后的细绳,准备将他的面具替他摘了,可面具还没有取下,她的腕却是蓦地被人握住。
她一惊,朝商慕寒看过去,只见他不知何时已经醒了,正醉眼惺忪地看着她。
其实,说惺忪也不是,因为在他的眸子里,她除了看到了几分醉意,还似乎看到了冰冷的寒芒杀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