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又一个小石头砸到了方一的太阳穴。
笑语声渐大,几个七八岁的男孩子嘻嘻哈哈地笑了起来,手里掂着小石头子儿,几个头挨头地指着他说笑着什么,仿佛在商量下一颗子儿往他身上哪儿砸。
方一木然地看着他们,内心毫无波澜。他握着铲子向相反的方向划去,一颗棱角尖锐的石头准确地砸到了他的后脑勺,但他却像个不知疼痛的木偶,连一丝应有的反应都没有作出,继续划着自己的小滑板。
石头从左边来,他就向右边划;石头从右边来,他就向左边划。可是,不一会儿,四面八方都有小石头。他干脆停在了原地,睁着眼睛看着那群围着他的孩子。
一颗石头直直冲着他的脸来了。
他闭上眼,准备接受疼痛。
沉沉的一声响,石头撞击到了什么,然后是石头坠地滚动的声音。他睁开眼,看见了那个莫名其妙地要给他当家人的小民工。
民工蹲下来定定地看了他几秒,眼中带着他看不懂的情绪。
接着民工慢慢站了起来,环视四周的小孩,眼中带着跟他的身份不符的骇人的威慑。他向前走一步,那些小孩就退上一步,再走一步,那几个小男孩的脸色明显生出了畏惧。
突然,其中有一个尖叫着喊了一句“跑啊”,然后那七八个孩子就像被打落了的蜂窝里的蜜蜂一哄而散。
等小孩儿跑光,路边的人也差不多都回了家,路上又安安静静地剩下了稀稀拉拉的几个路人,那些成年的路人没小孩儿们那么无聊,不会来往他身上扔石头他们看都不屑看他一眼。
民工不会说话,也没有拿出他那手机给他打字转语音。他背对着他蹲在地上,然后回过头不容拒绝地看了他一眼。
“不用你背。”方一说,“你连住的地方都没有,就不用管我了。”
民工依旧看着他,目光里的坚定让方一疑惑不已“你管我干啥呢”
依旧没有回答,但那个等待他爬上去的背影依旧蹲在他的面前。民工似乎没有耐心等他了,他直接将他的手抓住放在了他的肩膀上,然后将他拉到了自己的背上,慢慢半站了起来。
突然腾空的感觉让方一感到不安,一下子抱住了民工的脖子“你放我下来”
他嘴上这么说着,但手上却抱得很紧。一只手绕到他的身后,将他托了起来,另一只手配合弯曲的腿将地上的滑板也捡了起来,抓着前边的绳子递给了方一。方一抓住绳子拿住了重量并不轻的滑板。
“你放我”民工双手托着他,腰腿同时使力把他往上甩了一点儿,吓得他一下子闭了嘴。脸上慌乱的神色明显,倒让那张脸显得生动了不少,有了些小孩儿的样子,不再像之前那般麻木不仁、毫无生气。
民工微微转过头,张了张嘴,没发出什么声音,可方一却看到了他的嘴型不放。
咚
方一的心里突然像被什么猛击了一下,震得他不知所措。
一时间,他不知道再说什么,只知道将手里的滑板捏得紧紧的,另一只手抱着这个昨天才认识的年轻民工的脖子,将自己的头尽可能地远离对方的脖颈。民工虽然看起来瘦,但是拖着他的双手非常地有力,走得也相当平稳,一步一步地还走出了节奏,如果不看他额角被汗水打湿的头发,可能还真以为他很轻松。
热扑扑的空气环绕在他们身体的四周,越来越热,越来越热。
他们走过大街,走过小巷。一路上不少人好奇地盯着他俩看,许是没见过民工背叫花子的组合,有些人就算走过了头还要回过头来看上两眼,真是相当八卦。
方一并不知道民工要带他去哪里,他也没问,只安安静静地趴在民工背上。脖子梗久了酸得慌,没一会儿他就靠在了民工的后颈上认输了。
他侧着头,看着慢慢移动的周边的景色,心说原来在高处看景物是这样一种感受。
背着一个人,宿郢走得很累还很热,身上到处都在流汗。
突然,他感觉后颈流下了一滴汗,汗水沿着颈窝滑到了他的锁骨,紧接着又是一滴,滑到了他的胸口。
哑巴的好处就在于在他不好开口时,有足够的理由让他不去开口。他在心中又叹了口气,叹罢了又感叹自己穿越过来这才不过第二天,都不知道叹了多少口气了。
两人来到一条比较偏僻的小巷子里,在一个陈旧的旅馆牌子前停下。他准备放下方一时,听见方一轻声问他“你说,我妈为什么不要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