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尘休息了一会, 才将几乎泡蔫了的白穷洗了洗, 用干巾擦着放在门旁的木台上晒太阳。
容不渔垂眸漫不经心摸着白穷的头,道:“我们在此停一刻钟便启程。”
时尘:“这么快”
容不渔随意指了指四周:“已有活尸朝这里过来了, 多待一刻可能就走不了。”
时尘想起那活尸狰狞的模样, 立刻道:“快快快,走走走,不休息了, 现在就走。”
众人在长亭里又休息了片刻, 才上了马车正式启程。
从云归城山下去, 便是一条已荒废多年的官道, 两边全是枯树巨石, 一路蔓延至远处。
方才被颠得太过,时尘和九重葛全都趴在木台上瘫着,白穷也学着他们趴着, 尾巴和小翅膀在微微摇着。
逐鹿睡饱了, 正捧着杯子喝水, 瞧见他们蔫不拉几的模样,疑惑道:“我是真的没有感觉到颠簸, 你们莫不是在骗我”
两人一兽懒得和他说话,不约而同翻了个身,不理这个被天道庇护的宠儿。
容不渔坐在旁边饮酒, 腿悬在马车外轻轻晃着,看着远处飞快倒退的枯树,不知想到了什么, 偏头道:“逐鹿。”
逐鹿抬头:“嗯”
容不渔喝完最后一口酒,伸出手,变戏法似的拿出一枝花来,眨了眨眼睛,道:“买花吗”
逐鹿接过来随意看了看,疑惑道:“卖给我”
容不渔道:“那是自然,难道你想白拿吗”
逐鹿立刻递回去,道:“那我不买了,你卖给我叶子我可能会考虑买一点。”
容不渔斜睨他一眼,强买强卖:“你都接过去了,哪有还回来的道理少废话,拿钱。”
一旁的时尘对着九重葛窃窃私语道:“容叔八成酒又没了。”
除了没酒喝,他才懒得这样鬼话连篇地去坑人。
逐鹿震惊地看着他,鹿眼懵然,见容不渔不依不饶的模样,只好干巴巴道:“那……那怎么卖啊”
时尘忙接口道:“一枝三……”
容不渔淡淡道:“三百黑玉石。”
时尘:“……”
时尘和九重葛震惊地相互对视一眼,开始怀疑自家容叔疯了,这宰客宰得也太凶了,他就不怕被天道劈死吗
两人惊恐地看向逐鹿,打算看这二傻子要怎么应付。
谁知逐鹿只是“哦”了一声,站起来在木台上蹦了蹦,被他塞在袖子里、衣领里、腰封里的黑色玉石哗啦啦落了下来,散了一地。
逐鹿道:“这些应该够了吧我不会数数啊。”
容不渔瞥他一眼,对时尘道:“来,你来数。”
时尘震惊看着容不渔没有丝毫心虚的奸商模样,愣了半天。
容不渔“啧”了一声,道:“二七,你来。”
九重葛原本觉得此举当真无耻之极,但是容不渔只看了他一眼,他脑子一懵,立刻觉得那枝花卖三百玉石真是太便宜了。
九重葛颠颠跑过去,任劳任怨地拿着小篮子数起玉石来。
逐鹿还在旁边蹦,玉石哗啦啦又落了一地。
容不渔终于皱起了眉头,道:“你拿这么多玉石在身上,难道都不沉吗”
逐鹿含糊道:“还好,我还丢了不少,这玩意儿人类看起来挺喜欢的,我收着还能收买他们帮我做事,蛮好的。”
容不渔:“……”
时尘帮九重葛捡玉石,闻言疑惑道:“你这些年跑过很多地方吗”
逐鹿道:“是啊,从南到北从西到东,我都跑过,什么人都见过。”
时尘有些好奇道:“鬼厌也见过”
逐鹿顿时噎住了:“这……”
时尘:“什么人都见过”
逐鹿挣扎着道:“这……凡事也有例外。”
时尘嫌弃地看着他。
逐鹿将身下的玉石踢到旁边,盘腿而坐,道:“在末行之日之前鬼厌就不怎么受人待见,更有人称其为‘恶鬼见了也厌恶’,各个都是个心思扭曲堪称丧心病狂的,风评比因心魔坠道的魔修还要差。”
容不渔背对着他们坐着,手无意识地拨着手腕上的珠子,失神地看着远处,默不作声。
逐鹿还在喋喋不休说着:“人都道三界众生平等,但也只是你们人类的说法。妖修和魔修生来身处一隅,不像你们人类修士能四海五城游走流浪。”
这个说法时尘倒是从没听说过:“怎么说”
逐鹿将手中的花随意插在发间,捡起旁边的玉石摆了两下,指着其中一个道:“大多数妖修都在虞州城外的结界林中……我们不怎么在意名字,因为结界出口有一颗大槐树,便都叫槐树林。”
时尘心道你们也太不在意名字了吧。
“而鬼厌魔修的话,则是在柳州城北……”逐鹿指了指另外一个,“哦你们可能不知道,之前叫做五华城,那里面全是鬼厌。”
五华城外法阵密林包围,三界九成的鬼厌都在其中。
而容不渔自小长在五华,因被容陵保护得太好,乃至活到了十几岁才知道,原来他身边的人,才是最令他厌恶的鬼厌。
五华城外,还有另外一层结界,两层城界中间的,便是容陵数年以来催使人类修士成为鬼厌未果而变成的活尸。
容陵所说的让姬奉欢等人出城的意思,也是指将他们扔到活尸群里去,所以幼时的他们才会如此惊恐。
逐鹿将两个玉石叠在一起,指了指其他散落旁边的玉石,道:“喏,剩下的地方,全是你们人类修士,你觉得公平吗”
时尘愣了一下,才讷讷道:“那……那你们也能出来啊。”
逐鹿弹了弹他的眉心,道:“人心贪婪,妖兽全身都能拿来做灵器宝物,你让我们大摇大摆地出来怕是有九条命都不够挥霍的。”</p>
时尘想想也是:“那鬼厌呢他们和人没什么分别,应该不会被人觊觎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