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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第三十一章

毕竟是要做人上人的,嗯。

挥散脑中不可描述之情节,容奚一时难以正视容连,撇脸继续道,“日后你若枵腹从公,体魄强健甚为重要。”

容连颔首,“阿兄,你亦需保重。”

言毕,转身回屋读书。

容奚目送他背影,心中颇有几分感慨。

秦恪见他神色有异,虽好奇,却未问,只言“何时前往工坊”

“这便去。”

容奚心存羞惭,容连如今是他二弟,不再是书中之人,他不能再多想。

两人正欲同出宅院,却听身后急促脚步声,容奚回首望去,只见金发耀目,碧眸清透。

金吉利咿咿呀呀,秦恪在旁半句不懂,但见容奚认真聆听,心中不免困惑。

昨日他观两人交谈,已觉容大郎似通晓异语,只是藏于心中,未及相问。

然眼前一幕,当真令他惊奇。

金吉利言毕,容奚思虑几息,笑道“你在家中,随刘翁做事,我与肆之兄申时归来。”

金吉利狠狠点头,目光极热烈,又叽里呱啦说上一通。

“可。”容奚颔首应允,“让洗砚教你。”

言罢,转身离宅。

秦恪与他同行,不知为何,刚迈几步,不由回首望去。

只见金吉利依旧立于宅门内,凝视容奚背影,目光极热,仿若将容奚奉为毕生信念。

他心中微沉,暗生不悦。

金吉利接收他冷冽目光,顿往门内一缩。

为什么小主人要跟这种人做朋友金毛光泽黯淡,相当悲伤。

两人交锋,容奚不知。

他正欲翻身上马,然腿足手臂俱酸,乍一用力,只觉肌肉筋脉牵动,顿力道不足,险些跌于地上。

幸秦恪一直关注于他,见状伸臂相扶,容奚方逃过一劫。

今日两次被救,容奚颇觉羞愧,面颊飘红,目光躲闪,低声道“奚不慎,又劳烦肆之兄。”

秦恪低应一声,后吩咐刘子实,将马车牵出。

“今日乘车。”

容奚乖乖入车,本以为会是子实驱车,却见秦恪坐于帘外,手握缰绳。

“肆之兄”他惊讶询问。

秦恪淡瞥他一眼,驱车道“勿忧,我驾车之术不比旁人差。”

容奚“”

他非此意,而是堂堂大魏战神,竟屈尊替他驾车,令他相当震惊,顿生虚浮云端之感。

稍有不慎,便跌入地底。

至于某郡王为何不遣健仆驱车,想必自有深意,外人无从揣测。

两人一路无话,车至工坊。

程皓正督工,得仆通禀,立刻前来,先给秦恪见礼,后笑看容奚,“大郎,你来得巧,我正欲寻你。”

“程叔,您说。”容奚作聆听状。

程皓叹声“你昨日予我之图,我观后虽觉新奇,然若建工坊,仅以木材为原料,是否欠妥”

在他看来,青砖、石块应更为稳固。

秦恪忽道“户部拨款有限,砖石更耗人力物力。”

此言有理,然军器监之用,虽尚不明显,可及日后,定能成就一番辉煌。

程皓有此宏愿,自然希望监所更为安定稳固。

他正欲再启口,不远处一阵惊呼传来,颇有些轰动。

三人循声望去,惟见众匠围拢,看不真切。

程皓唤健仆先去问询,须臾,健仆返,回道“禀侍郎,方才匠工吊运木材时,因木块沉重,致绳索断裂,木块坠落,险些砸伤其余匠工。”

“我去瞧瞧。”容奚言罢,径直前往。

秦恪与之同行,程皓亦不甘落后。

三人至,匠人俱停歇行礼。

容奚见地上木材,观之确实沉重,匠人于高台上,以滑车提举重物,物重绳断,也在情理之中。

只是,他观那滑车,仅仅定向做功,可改变施力方向,却无法省力。

滑车即为后世滑轮。

容奚忽问“程叔,匠工有无滑车组”

“滑车组”程皓不解,“那是何物”

容奚环视四周,见枯枝于旁,遂捡拾而起,于地面戳画。

“程叔,百姓常用辘轳取井水,匠工常用滑车挈重物,两者之理无差,是否”

程皓认真颔首,“的确相同。”

众工匠俱围拢而来,聆听容奚之言。

容奚于地画图,继续道“滑车仅改施力方向,不能省力。若借助滑车组,或可。”

一套完整滑车组,跃然地面,众人虽一时未能理解,然不乏聪颖之人。

程皓颇具天赋,蹙眉仔细观摩地面,沉思半晌,脑中灵光一闪,似打通任督二脉,眸中光芒大盛,胡须颤动。

“善甚善”他忽朗声大笑,惊得众匠连退数步。

容奚如逢知己,心中甚慰,展颜一笑。

少年肤色白皙,面容俊秀,笑时眸弯似月,唇绽如莲,轻易叫人心生欢喜。

秦恪亦微扬唇角,凝神视之。

待程皓平复激动情绪,容奚道“滑车组有诸多式样,我归宅后详述于纸,遣人送来。”

省时省力,何乐不为

程皓连连称赞,观容奚如同亲子。

“程叔,我欲制新料,需石灰石、黏土、铁矿、石膏,俱以粉末为佳。”容奚毫不客气,直接说明原料。

听他欲制新料,程皓心中极好奇,但新料未成,问也白问,只豪爽道“大郎且放心,定及时助你寻来。”

容奚感激一笑,“运至窑炉即可。”

他之要求,程皓必定满足。

“我且令人多造滑车,待大郎图纸至,营造之事定能事半功倍。”

程皓眉飞色舞,止不住喜色,“郡王,下官尚有公事缠身,先行告辞。”

秦恪冷淡颔首。

待他离去,容奚仰首问秦恪“是否归家”

男人神情转柔和,“我先送你回宅。”

容奚闻言,便知他另有事务,遂不多言。

两人乘车而归,于宅门前停歇,容奚下车,刚入前院,便见一头金色闪现。

金吉利耳力不俗,早闻宅外车马动静,遂直奔而来。

“郎、君。”

他语调生涩,但发音尚算正确,显然练习良久。

容奚笑赞“甚好。”

金吉利咧嘴笑开,又接连叫唤几声,坠于容奚身后,一步也不肯落。

“大郎。”秦恪忽然出声。

容奚侧首望去,见他神色淡淡,问“肆之兄”

“家中豆腐已无,不如研磨些许,于晚膳享用。”秦恪神色正经,继续道,“刘翁年迈无力,子实需练武,洗砚体弱,此前商队主事言吉利力比双仆,不若由他推磨”

安排相当合理,容奚竟无法反驳。

秦恪与金吉利,容奚自然偏向秦恪,遂颔首道“可,我这便让刘翁取豆来。”

因语速不慢,且词句甚多,金吉利不知秦恪所言,正茫然无措。

秦恪骑马离宅后,刘翁取豆至石磨旁。

幸众人都喜豆腐,故刘和一直浸泡豆子不断,取来便可上磨。

容奚正欲教授金吉利推磨,金吉利却已哼哧推动。

他一脸兴奋,指指自己,叽里呱啦重复音节。

容奚听罢,啼笑皆非。

他在说,我会。

因一时心软,从商队手中换出金吉利,如今见他颇为省心,容奚甚慰。

金吉利力气确实不俗,当然,食量亦胜于常人。

容奚不再管他,兀自回书房,伏案绘图。

申时将至,图绘毕,豆腐亦成。容奚至灶房,洗手做羹。

膳食备足,恰秦恪乘马归来。

“肆之兄,入席用膳。”容奚笑容真挚,语音软和,“晚膳以清淡为佳,我仅以豆腐调羹。”

秦恪口味咸鲜,豆腐羹于他而言,较为寡淡。

他观碗中之羹,其中香蕈、松仁等物点缀,瞧之便生食欲。

“大郎辛苦烹调,我甚喜。”他面上淡笑一闪而逝。

容连素来只安静用食,作旁观状。且他亦喜清淡菜肴,豆腐羹深得他心。

阿兄烹调之术,当真犹如神技。

而灶房中,金吉利再次眼泪汪汪,郎君神般人物

膳毕,容奚绕院消食,秦恪并行。

“冬至将至,我需返京。”秦恪仰观月色,音调低沉。

容奚微愣,心中顿泛起不舍,面上却道“祭祖乃大事,确需回京。”

秦恪颔首,但并非仅为此事。

他已二十有五,此前守疆杀敌,未曾论及婚嫁之事。他虽无娶妻之意,然家中长辈殷切期盼,他也无法。

思及战场风云变幻,稍有不慎,便马革裹尸,总得给阿耶阿娘留些念想。

只是

他凝视容奚侧脸,唯觉临溪月色独美。

淡弱月光如白练,轻抚容大郎鬓发、眉目、鼻唇,终汇于那双温润眼眸,其中仿若有九天星辰,璀璨生辉。

“肆之兄何日启程”容奚压下不舍,故作轻松姿态。

秦恪扬唇轻笑,取一瓷瓶,交于容奚之手。

“此乃陈川谷配制,可缓解酸痛。”

掌中瓷瓶触之温凉,容奚心生暖意,弯唇笑言“有劳肆之兄了。”

秦恪长睫低垂,顿生绵绵不舍,其中夹杂陌生情绪,令他恍然失神。

“你所喜女子,是何模样”他忽问。

容奚怔愣半晌,方回“你我为友,奚不欲隐瞒。虽此前强迫梁小郎君为假,然喜爱男子为真。”

他自嘲一笑,“肆之兄若觉不妥,我日后定不扰你。”

秦恪却只觉,心如擂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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