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工匠外,军器监设采石、运输等小队,各自分工,互不干涉。
一切井然有序。
经数月,军器监仓室内已堆满各类原料,皆为日后武器制造做准备。
容奚与秦恪一同巡视各仓室。
仓室皆有重兵看守,室内以青砖、水泥粉砌,较木质更为坚固,且不易受潮,不易走水。
两人并肩而行。
容奚忽直言问道“听子实说,你今早离宅时面色不愉,是否”
有士卒运矿粉入室,秦恪侧身避过,携容奚至边角处。
“澜之,我知你惜才之心,”秦恪眸中情绪极复杂,“我并非气愤,只是望你莫要因教学而伤身。”
说到底,不过是担心罢了。
容奚心中熨帖,伸手扯其袖口,自责道“让你忧心是我之过,我向你起誓,仅此一次。”
少年软语哀求,秦郡王压根招架不住。
“亦不可多饮酒。”他严肃道。
容奚狠狠点头,“我若再贪杯,你就罚我如何”
“如何罚”秦恪眸光微亮。
容奚故作沉思,后狡黠一笑,“郡王见多识广,不如你来定”
秦恪扬唇笑道“好。”
两人巡视完毕,向程皓辞别,骑马离去。
途中,容奚忍不住问“到底是何惩罚”
方才秦恪应答之后,便没再提及此事,容奚抓心挠肝,极为好奇。
秦恪侧首瞧他,一双眼眸深沉如墨,“若你日后再犯,便会知晓。”
言罢,他挥鞭驾马而去。
容奚心头一跳,脸上顿生热意,方才秦某人那番眼神,似与寻常不同。
数日后,濛山县衙颁布政令,百姓知晓政令后,俱议论纷纷。
张志急至容宅,见容奚后,问“郎君,听闻县衙要修筑沟渠”
见他神色惊喜,容奚笑道“确实如此。”
张志激动道“郎君有所不知,往年小人浇灌庄稼时,需担水走很长一段路,实在又累又耗时,若当真挖渠引水,当省力不少”
“朝廷解百姓之忧,理所应当。”
容奚言罢,转了话头,道“今年田地中,一半种粮食,余下空地,我另有安排。”
他为地主,张志自然听从。
政令颁布后,沈谊召集人手,烧制水泥,开凿沟渠。
百姓群情高涨,纷纷参与。
齐心协力下,沟渠纵横可见,河岸、沟渠上,水车、踏车俱崭新林立,以足踩踏,便可汲水至田间。
历经辛劳,临溪镇田间,沟渠穿行而过,四通八达。
河水分流入沟渠,水流清澈见底,有童子于旁嬉戏,掬水洒向田间。
农夫坐于踏车上,双足使力踩踏,须臾,水从沟渠而上,喷至田沟处。
“有水了有水了”
众人俱振臂欢呼,喜气洋洋。
沟渠成效显著,沈谊等一众官吏皆心情快慰。沈谊特意领人至容宅,由衷感谢容奚。
分渠已成,春种伊始,田间一派忙碌之景。
容奚每日往返监所,面色虽常显疲惫,但神采飞扬。
“郎君”金吉利手握两只土豆,奔来迎接容奚。
土豆已在田间埋藏数月,正是收获之季,容奚今日离宅前,特意嘱咐刘翁携金吉利去挖采。
个头虽小,却已足够。
他笑赞道“吉利今日辛苦,晚上多吃一碗。”
金吉利兴奋返回灶房,好似容奚以前真的克扣他膳食一般。
当晚,容奚亲自掌勺,烹调出一场土豆盛宴。
容宅主仆皆被其独特口感俘获,只顾闷头吞食。
晚膳毕,众人吃撑,皆于院中缓步消食,容奚与秦恪同至书房,商议制造火铳之事。
须臾,容墨捧纸行至。
此前,容奚已为他编写三本新教材,容墨皆通读理解,算题毫无错处。
见他来,容奚知他又解完算题,笑道“我瞧瞧。”
容墨低首置纸稿于书案。
顷刻后,容奚低叹一声,容墨双肩微微一缩,似担心自己有错漏之处。
“算题皆对。”
容墨双肩塌下,似松一口气,下一刻却被容奚问住。
“三弟,你乘坐马车时,若马车急停,你身体定会前倾,你可知,这是何为”
容墨眉间稍蹙。
容奚微一扬臂,扔笔于地。
“为何笔会落地,而非飘向天空”
容三郎眉头越发紧蹙。
连秦恪亦沉目思忖。
容奚所问之事极为常见,然从无人关心为何如此。他询问容墨,是因为容墨极具钻研精神。
若能挑动其兴趣,容奚便可授其万物之理。
他自认学识尚浅,然教授容墨等人,还算绰绰有余。
容墨绞尽脑汁,却依旧想不出答案,只能抬首看向容奚,颇有几分可怜。
“无妨,若想知晓答案,你可亲身尝试,久待室内,于体魄、思维皆无益处。”
容墨躬身行礼,苦恼退下。
书房内,秦恪依旧浓眉紧锁,容奚见他如此,不禁笑道“切莫伤神。”
“你可否为我解惑,为何身体前倾,又为何笔落于地”
容奚故作严肃道“万物皆有定理,你可见过海”
“见过。”
“你若立于海岸,见远方船来,最先见到之物,是整个船身,还是船桅”
秦恪将记忆挖出,仔细思索后,方答“应是船桅罢。”
“为何莫非海面并非平整一片”容奚反问。
秦恪一愣,不可能。
但为何先见船桅,而非整个船身他陷入深深的沉思。
容奚便不再管他,兀自伏案绘图。
翌日早膳时,秦恪与容墨皆眼下青黑。
梁司文见之,关切问“阿耶,您事务繁忙,定要保重身体。”
容墨抬首默默注视容奚。
他此举与往常迥异,众人颇觉惊奇。
容连身为兄长,表关怀之情“三弟,是否有忧虑之事”
容三郎自然未应声,只瞧容奚。
堂中一时沉寂,众人闷声用膳。
膳毕,秦恪忽启口,将昨夜问题扔向容连、梁司文二人。
独乐乐不如众乐乐。
容、梁二人,皆被问题砸晕,茫然无助,双目失神。
容奚忽朗笑出声,看向几人。
“今日若无事,你等可驾驶马车,寻求身体前倾之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