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林珠自感自己的病一日比一日重, 虽然太医依旧嘱咐她静养, 众人依旧是好言相慰, 但她心里明镜似的,她知道自己留在人世已经没几日了。
她把永璜叫到自己病床前,对儿子说道“额娘怕是活不久了, 若额娘不能陪你,你一定要记得多和你母亲走近, 因为除了你母亲,没人能照看好你。”
乌林珠口中的“母亲”就是指傅莹, 按照礼法, 永璜只能称傅莹为母亲。
永璜年纪还小,听他生母这么说,很是不解地问“额娘为什么不能陪我了额娘不是生病了吗生病会好的。”
乌林珠知道儿子还小,对死亡之事并不了解, 所以才会这样问。但她不想给儿子解释自己死亡对他意味着什么,她摸了摸儿子的头问道“不说你身边那些乳母, 这里除了你阿玛和额娘外, 你和谁最亲近”
永璜站在生母的床边, 认真回答了这个问题, 道“是母亲。”即便他和傅莹不似生母那般亲近, 但这位自己叫“母亲”的女人, 待自己还算不错。
乌林珠叹气道“你知道就好,若额娘不在你身边,你有什么记得同你母亲说, 因为只有同她说才管用。”
永璜听生母如此安顿,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事到如今,乌林珠只能竭力为儿子争取自己死后的待遇。以后没了自己的照看,让永璜和傅莹走近,即便以后其他格格真的有了孩子,永璜长子的身份外加嫡母的庇护,在一众庶子当中,也不会有人敢小瞧她儿子。
自己之前想得太简单了,以为简简单单可以靠着儿子,就能获得侧福晋的身份,如今看来,出身要远比生子重要。
她既没有高流素那么能干的父亲,也没有塔尔玛那么好的出身。她做了自己能做的一切,包括抢在傅莹之前生下了弘历的第一个儿子,但无奈争取身份,光有自己的努力还是不够的。
即便是重病在身,乌林珠还是不甘心。她争了许久,最终也没争出个什么名堂,她只能把希望寄托在儿子身上。
乌林珠让永璜更靠近自己一些,然后抓着儿子的手甚是郑重地嘱咐道“永璜,你千万记得勿要惹你母亲生气,做一个顺从之子。”
永璜哪里懂得生母话里的意思。他从小就被生母要求各种顺从,要他不要惹父亲生气,不要得罪自己的弟弟永琏。这样的安顿他已经习以为常,不过是像平日一样点头答应,因为他知道不点头答应,会引来生母的责备。
乌林珠不管儿子是否真的理解自己的意思,见他点头,便认为他明白了,于是松开永璜的手,有摸了摸他的脑袋。
赵琛见乌林珠这般病重,便提醒傅莹要她为乌林珠后事做准备,傅莹虽觉得这样做不好,想着乌林珠或许有一丝康复的可能,便不忍心做准备,怕这些准备齐全之后,乌林珠就没了。
但赵琛又说,这种事情做准备总是没错的,若乌林珠没事儿那自然是最好不过,但真要有不测,提前做准备也好。
傅莹想了想,觉得有道理,但还是提前征询了弘历的意见,得到弘历的许可,她这才让人着手准备。
七月刚开始没两日,就有人突然过来通知傅莹和弘历,说乌林珠不行了。
傅莹听罢,匆忙要同弘历一起到乌林珠屋里去。永琏和掌珠见父母离去,也要跟着过去。傅莹见此,急忙交代他们二人各自的乳母,要她们好好看着这兄妹两,别让他们去凑这个“热闹”。
等她赶过去,见乌林珠屋里已站满了人,除了伺候乌林珠的宫女太监之外,还有几个格格。人虽然多,但众人都围站在乌林珠的床前,都在等候命令,暂时不敢行动。
傅莹走近前去,喊了几声乌林珠的名字,见她闭眼没有回应,便又把手搭在她手腕的脉搏处,几乎察觉不到明显的跳动。
她摇了摇头,看向弘历,示意她已经救不回来了。弘历叹了一口气,道“给她穿衣抬到吉祥所,准备后事吧。”下面的人得了弘历的命令,立刻开始忙碌起来。
这吉安所,傅莹知道多是用来办丧事的地方。想着乌林珠还没有断气,就这么把人抬到那种地方,她怎么想怎么觉得不人道了些。
于是对弘历说道“乌林珠格格还没咽气呢,等没了气再抬到那里也不迟啊。”
弘历摇头道“这圆明园里没有汗阿玛的特殊命令,是不允许死在这里的,都要在咽气之前被抬到那个地方,免得不吉利。”
傅莹听罢,知道自己在此事上的无能为力,只能见众人七手八脚地给乌林珠穿入殓衣。她四下打量一下,见永璜不在这里,忍不住叫住正在忙碌的乌林珠的丫鬟,道“为何不见永璜”
乌林珠的丫鬟回道“有人说,让永璜阿哥见这事不吉利,所以就没让永璜阿哥过来。”
傅莹正色道“乌林珠好歹是永璜的生母,此时若不让永璜见自己生母一面,怕是以后没机会了。”
弘历听了,也在一旁说道“就依王妃的意思,把永璜带过来吧。”
玉枝得了傅莹和弘历的命令,便去找永璜。过了一会儿,乳母带着永璜进来了。
永璜见母亲屋里人闹哄哄的,一时不知这是要干什么,见父亲和母亲都在此处,便先过来给他们请安。
弘历对长子说道“你快去看看你生母吧,不要错过这最后尽孝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