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坤想了想, 还是花三十块钱请来了张家岳母,让她伺候亲闺女做月子,以及带外甥、洗衣、做饭等。
张家岳母想着可以吃女婿家的去, 立马应下来。
张母目前是没有工作的,饥荒前,她是个厨房临时工,饥荒一到, 头一个精简人员便是她。
张家岳母能感觉到儿媳妇对她不比从前, 与她这个婆婆说话也变硬气,只因她在纺织厂是正式工,而向来亲厚的儿子却是两不相帮的意思,老头子则装聋作哑。
张母明白了,儿子靠不住,老头子也不可靠, 只有口粮和钱才是自己老了的依靠, 什么靠女儿女婿, 她做梦也不敢这般想呢。
倪坤夫妻商量着不必告诉张母, 淑芬生儿子时伤了身, 不能再生育, 只说如果不好好做这个月子,以后再难开怀。
如此一说,张母对淑芬更上心了, 也不会想着将淑芬的鸡蛋省半个下来, 偷着送家里给乖孙吃。
女婿是有钱, 可有钱也买不到东西啊。
倪家灶间只有三十个个儿小小的土鸡蛋,一天只能吃一个,还有三只瘦骨嶙峋的老母鸡养着, 十天吃一只。
可恶的是,闺女没有奶水,让乖外甥只能吃奶粉。
可倪坤不这样想啊,他是亲手养大了宝宝的,觉得贝贝真好养,像小猪仔似的,喂奶时,会听到他哼哧哼哧声。
宝宝却不同
宝宝,当年是早产儿,在母体里憋了不少时间,医生说内部器官发育不完整,翻译过来就是很容易生病,出生时在保温箱里待了一周,出院回到家,岳母搬过来跟他一起小心翼翼的养了一个月,生怕她感冒发烧,而原配妻子病着躺着,也不安心。
哪像贝贝,吃了拉,拉了睡,睡了再吃。
宝宝很喜欢过来围观贝贝,还会帮贝贝扶着奶瓶呢,真有当姐姐的范儿。
一见贝贝拉臭臭便喊爸爸,就不提了。
另一边,nc女商人听从倪楚君的吩咐,每个月送一次粗粮给丁家,而丁有健也是日日过来倪家陪着倪楚君玩,等于在倪家吃喝,只差睡觉。
倪坤很乐意留丁有健下来一起吃饭,当然,丁有健是不能吃倪楚君的精细口粮,只能跟着大人一起吃土豆和红薯,以及黑面之类的。
可,丁有健吃得很欢。
便是如此,丁家还是出了事。
nc女商人悄悄过来汇报时,面带惭愧。
主人让他们好好的,一个也不能少。
可是,丁家还是出了事,将要被送去东北农场,听说丁永祥被告发赌博,被工厂直接开除了。
而梅芬芳是没有工作。
丁家要离开上海,梅芬芳却要丁有健留下,她是个知恩图报的,吃了倪家那么多粮食呢。
说起粮食,这一回,还是粮食惹了别人的眼。
丁永祥一个月来吃得好,说话底气不同了,被有心人看出不同来,有心人一打听,知道是个精干女人月月送粮食过来,便上了心,本来想跟踪nc女商人,可是没有跟上,又一连等了半个多月,肚子又饿又烦,一气之下,便去厂里告发了丁永祥,理由是赌博。
丁永祥本来就有赌博的习惯,一下班就会手痒痒,总是要玩一玩,不是一捉一个准吗
梅芬芳是在解放前的妓院里长大,而丁永祥是在解放前的赌场里长大两个人是相依为命,可却习性难改。
nc女商人问“现在咋办”还要不要管
倪楚君让nc女商人去找一找关系,通一通人脉,能不能就近安排了丁家
nc女商人立马道“没有问题。”与上海人而言,只要迁出上海,别分上海人的粮食就行。
最后,nc女商人用粮食开路,安排丁家人去了苏北一个穷县城,不远,可也不近呢,得十几个小时的车程,不过总比送他们去几天几夜也到不了的北方农场要好吧。
nc女商人是个有始有终的,安排了梅芬芳进了废品回收站,而丁永祥被安排去扫大街和挑大粪。
丁有健孤身一人住进了倪家,成了倪楚君的玩伴,成了倪坤的学生。
五岁了,倪楚君已经开始认些简单的字,算几个数,握着铅笔描几笔,还要等等。
时间过得很快。
几乎是转眼间,倪楚君已经八岁。
这一年,又起风了。
倪坤是个很有头脑的男人,如今有儿有女,有家有业,输不起输不起,只能躲一躲这风头。
大舅子也悄悄的提醒了他,让他避一避,倪坤便心底有数,知道自己的身份在上海不大安全,计划带着妻子儿女暂时回老家。
不远,就在安徽。
倪家爷爷和爸爸都是著名的徽商。
倪坤是没有机会发挥商人头脑,他只能称一声败家子三代,一解放,他便将名下的酒厂酒铺献出去。
当然,前些年,倪坤便知道一些情况,将不动产陆陆续续换成易存易放的黄金,只剩下一个上海总厂和一个鼎鼎有名的倪家酒铺,以及自己住的小洋楼毕竟他出手阔绰,为人豪爽,总有朋友给他送消息。
接着,报纸上便有指向性的新闻出来,随后,外头高中生和初中生为主的文化革命便开始了。
倪坤通过大舅子的关系,将上海的小洋楼以一元钱年租金租给了国家单位。
而,后妈张淑芬与娘家划清了界限起因是张家以为倪家出事,想让她离婚,她反过来与娘家断了关系,觉得娘家人是想再卖自己一次。
当初,倪家可是给了好几百块聘礼呢,到了她出嫁却只穿了一身新衣出门,好在倪家没有婆婆、妯娌、小姑之类的,要不然会被嘲笑一辈子呢。
张淑芬一辈子就只有倪俊杰这一个儿子,俊杰已经四岁了,她也没有意外怀孕这般的奇迹出现,她是彻底放弃了再生一个,之前还喝一些调理身体的苦药汁子。
她当然不会离开倪家,关键是离不开俊杰,要离开也要带走儿子,可是俊杰也是倪坤唯一的儿子。
虽然瞧着不如君君受宠,可那只是表面现象,丈夫心底最重视的还是俊杰,俊杰从会说话起,丈夫便对他严格要求。
这种情况下,她就算能带走俊杰,她一个没有一份好工作的女人,能养的好儿子吗
不可能的。
至少目前是不能的,至少得再等一两年,等自己拿到文凭,换个好工作。
因此,张淑芬干脆断了只知道要要要的娘家人。
还有,倪坤的学生阿健也跟着去安徽老家。
倪坤觉得丁家小子有点用处,从他来了后,闺女真的不生病了,之前可是三天两头得小病一场。
其实是倪楚君私下练花容月貌心法。
为此,倪坤特特给丁家去了一封信,说要带走丁有健回安徽老家,又承诺阿健去那边,便跟着宝宝一同上小学去,以后他这个先生便负责阿健到高中毕业目前不能暂停高考,还没有出现推荐上大学的时候。
哦,现在不好叫宝宝了,得顺着时代走,叫君君,别人会误为是军军。
倪坤也不解释,户口本上是倪楚君。
近来,倪坤一直在整理着君君和自己衣物,张淑芬整理自己和俊杰的。
大部分的厚衣服和被子都先邮寄过去,马上便入冬,到了新环境,不知道宝宝的身体会不会水土不服多少年没有回过老家,那建了十几年的石头屋子不知道还能不能住人
哦,还得请老村长帮忙盘两个新炕,不,要三个,君君可不能与小子睡一个炕,或者可以给君君搞个炕上小木屋,与小子们隔开来。
养君君费心是费心,可有趣是真有趣,倪坤这是典型的女儿奴一个,一回家便要抱抱亲亲举高高。
相对君君,倪俊杰就像是医院里捡回家的那般,倪坤对他颇有要求,比如说君君不想这样早上学,八岁了也没有去过一天学前班,可是俊杰却早早被抱去了托儿所,三岁便去了学前班。
张淑芬出了月子不久,便要求也跟着他去酒厂上班,她吃亏在没有文凭,被安排去做了清洁工,可她发愤图强
先在扫盲班得了一个小学结业证书,又去上夜校念初中,三年一过,初中毕业证到手,又去了中专夜校班,她选了会计专业。
因而,倪家常常只剩下阿健陪着君君。
半个月后,倪家一行五人大包小包的挤上了火车。
真的挤,那人挤人的样子如同后世的春运。
火车过道上水房里厕所边全是人啊,还好倪坤找了大舅子的关系买到了卧铺票,本来要五张,可到手只有四张票,没有倪俊杰的份。
这一趟,火车上一大半都是知青,有人兴奋,自然也有人伤感。
一节节车厢里全部是哭哭笑笑,吟吟唱唱的年轻声音。
他们不是去东北,就是云南,去新疆兵团的也不少。
“君君,挤坏了吧,先歇着。”倪坤本来是想抱着闺女挤上车,闺女见自己背着一个大包,手上拎着两个小包,便摆手说不要。
阿健这小子很机灵,自觉从他手里接过一个小包,抱在胸前便灵活的钻入人群,而倪坤用空出的那一只手小心翼翼的护着君君挤上车。
倪坤生生被挤出了一头的汗。
“爸爸,来,我帮您擦一擦汗。”倪楚君抿着小嘴巴,圆眼笑成了弯弯的月芽。
“好咧。”倪坤很是享受闺女的亲近,蹲下高个子,平视着闺女,见君君瘦依旧瘦,可早产儿的弱病已经恢复一多半,她个儿蹿得快,比同一天出生的阿健还要高出一寸来当然是花容月貌心法的功劳。
想起阿健,他是很满意,真是个机灵又能干的好孩子。
平日来,他跟淑芬去酒厂上班,俊杰被他们抱走去厂托儿所,家里就剩下他与君君,午餐都是他做的,或是熬粥,或是蒸包子,他都能上手。
还有,他和君君换下来的脏衣服也是他动手洗的,君君就端坐在小板凳上,小手捧着精致小脸看着,偶尔还会出言指点一下。
白白净净的小模样,真真可爱。
两个孩子本该是上学的年龄,可是君君摇头说在家里学也一样,过了十岁,到时候可以直接跳级上三年级。
他想想觉得可行,对两个孩子的真实水平心里有数。
每晚,他会给两个孩子上一个小时课,他们一学便会。
“君君,累了吧去中铺躺一会儿。”倪坤又道。
“嗯。”倪楚君抿嘴轻笑,她善解人意,没有说自己不累,有一种累是爸爸觉得你累。
“等下吧,爸爸将你的小被子小枕头铺上先。”倪坤动作利索的将装着君君小被褥的小包袱松开,取出来,快速铺开,然后将君君抱起来,小心送上了中铺,看着君君用白生生的小手一颗颗的解开外衣扣子,而阿健自己已经灵活爬上了另一边中铺。
上铺还没有乘客过来,依旧还空着,下铺是倪家夫妻俩的床铺,俊杰跟着张淑芬挤一块睡。
倪坤向来不宠俊杰,总是称他为小小男子汉,不听话时,也会打他手心,让他罚站俊杰虽对爸爸还是崇拜的,可却不大乐意亲近,平常会对着张淑芬发脾气,会跟姐姐撒娇,会找阿健说话。
阿杰,打小便聪明。倪楚君很是自豪的道。
嗯。一个不大重要的小角色罢了,攻略30不大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