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会子无论她再说什么,魏太后都不会相信了,只轻轻嗤道“柳成章为何肯听你的话,你用了多少金银来收买他”
魏家那位姨娘按说是没多少体己的,魏语凝仗着那么点俸禄都能办成如许多事,还真叫人不得不佩服。
魏语凝的笑容愈发和悦,“用不着金银,母后您忘了当年那碗落胎药么若非那药的效力不足,如今恐怕都没陛下了呢。”
魏太后难以置信地望向她,忽的又是一掌扇过去,“你这贱妇”
魏语凝倒在地上,半边胳膊压着,原是相当疼楚,可她却连眉头都不皱一下,仍旧斜眼睨着魏太后,“您说,若陛下知道那件事,会怎么样呢”
魏太后的巴掌颓然滑落下去,嘴唇颤动,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她当然不能让皇帝知道知道她出于对一个女人的嫉妒,而宁愿杀死自己的孩子。
迁宫原是相当繁琐,可到了林若秋这里却相当迅速,因她昨日才回来,行李本就原封不动放在一边,还未来得及收拾,这下却好,直接拎过去就行。
林若秋笑道“还好一回来就出了事,再过几日可没这般简省方便。”
红柳见她还有心情开玩笑,忍不住埋怨道“眼下这状况,您还笑得出来”
林若秋眉眼盈盈道“否则本宫该如何,终日以泪洗脸么”
她最大的优点就是乐天安命,倘若不能改变所处的环境,便只能从环境中竭力寻求快乐。且她并不觉得自己的处境多么糟糕,就算魏太后咬定是她所为,但若没有足够的证据,魏太后亦不能下旨将她处死林若秋可不信自己会被关一辈子,她还年轻,光熬都能把魏太后熬成一具骷髅,何况,林若秋相信楚镇不会让自己被困太长时间。
红柳忧心忡忡的道“但若陛下就此忘了您呢”
宫中的莺莺燕燕数不胜数,更别提还有宫外的。也许太后娘娘打的就是这个主意,先想法子将林主子拘住,再引狼来拒虎,一旦有更年轻美貌的得陛下钟爱,那林主子的处境就岌岌可危了,到时可不得任人宰割。
林若秋听了这番阴谋乱的想法,差点笑出声来,忍不住拍了拍红柳的肩膀,“那本宫也只好自认倒霉了。”
楚镇会忘了她么也许是会的,但应该没那么快,林若秋相信这段时间应该够楚镇想出对策了,至于这个时间有多长嗯,她应该可以撑个十年八年的,到那时她应该还不算太老。
靠这些荒诞的玩笑支撑住自己,林若秋总算克制住没流露出失意来,不得不说,红柳的担心亦是她的担心,就算她跟楚镇正处在两心相悦的阶段,可人的忘性往往又是极大的,没准用不着一个月,他便会投入另一个女人的怀抱林若秋纵使天生豁达,也免不了多疑多思,她毕竟是个女人。
当然此刻不是操心这些的时候,整整一天,林若秋都跟红柳忙着将桌椅擦的擦、挪的挪,这听雨楼什么都好,就是太旧了,家具什物上积了不少的灰。经过一番收拾,看上去窗明几净,就半点也不像个冷宫了。
红柳从窗户眺望过去,只见满目秋色几乎尽入眼底,不禁笑道“这儿地气不错,风景也佳,陛下为您挑了个好地方。”
林若秋笑了笑,心内却暗自嘀咕,要风景优美做什么,她是来思过的,又不是来幽会的。
风雨楼其实是一栋两层高的小楼,底下有侍卫看守,上头则供住人,看来楚镇是怕她这几日出了什么意外,才特意选了这么一处所在。
晚膳也由地下的侍卫用长绳送上来,林若秋尝了尝,是新鲜的,还冒着热气,可见御膳房不敢苛待她的饮食。林若秋感到无比庆幸,她不怕没地方住,没衣裳穿,唯独害怕缺乏食物或是别人给她送些馊饭馊食,那她还不如饿死。
简单洗漱一番之后,林若秋早早上了床,闲来无事,也忘了带些话本戏文进来,当然只剩下睡觉。但大概是昨夜睡得太足,林若秋躺在帐中始终耿耿难寐,直至月上中天方才辗转合眼。
迷迷糊糊中总觉身子有些沉重,仿佛手脚都被制住了一般,莫不成是鬼压床林若秋吃力的睁开眼睛,只见锦被上果然趴着一个“鬼”,她吓得懵了,好半晌才反应过来,正要喊人,那黑影忙捂着她的嘴,“别乱叫,是朕。”
林若秋此时才辨出那是楚镇的轮廓,渐渐安静了些,却更想不通他干嘛大半夜爬上楼来,是吃撑了吗
两人大眼瞪小眼望了半日,楚镇清了清喉咙道“你,住得还惯吧”
林若秋发觉自己有时跟不上皇帝的脑回路,这有什么惯不惯的,她住了根本还不到一天,又不是十天半月。
可皇帝的语气却仿佛她受尽了辛苦。
林若秋觉得自己有必要令他安心一下,“陛下放心,妾没事的。”
又好奇楚镇进来的方式,“您这样贸贸然闯入,怎么没听到底下侍卫的动静”
总不见得一开始就说好了吧。
楚镇讪讪道“实不相瞒,朕是用长索偷偷溜进来的,你不觉得这般更有情调么”
林若秋
她还真看不出幽期密约有何情调。
未免等会子闹出动静引得众侍卫纷纷侧目,林若秋只得好心提醒他,“夜已深,您且回去吧,明日还得早朝呢。”
楚镇满眼同情的看着她道“你无须在朕面前佯装坚强,朕知你心中极不好受,放心,朕会陪伴你度过这漫漫长夜。”
皇帝一定要这么说,她好似只能承认,否则岂非太不给面子。林若秋于是往里挪了挪,这件拔步床比琼华殿中小太多,勉强能容两个人挤在一起,也是肉贴着肉。
还好夏天已经过去,否则她定受不了皇帝这般歪缠,爱情可比不了一顿好觉。
楚镇从被窝底下攥住她微微出汗的掌心,小声道“放心,朕不会让你等待太久,定会很快接你回去。”
林若秋在一片困乏中含糊应了声,单纯为回应对方的好意。其实在她看来住哪儿都一样,若魏太后一辈子不待见她,那她住一辈子风雨楼都使得,省得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多尴尬呀。
然而令她始料未及的是,林若秋才住了两天一夜,就被人恭恭敬敬的请了回来。
彼时魏太后正在长乐宫中同赵氏闲话。
赵贤妃仍未死心,想将公主从太和殿挪去她的披香殿抚养,当下言语恳切的道“陛下朝政繁忙,且又是一介男子,如何能照料好公主臣妾虽未曾做过人母,但掌管六宫事务多年,颇有深究,在家中亦曾抚育过幼弟。臣妾不才,愿毛遂自荐,尽心竭力教养公主,如有错失,任凭责罚。”
魏太后默不作声听着,心里却十分清楚,赵贤妃的提议绝不会成功,哪怕魏太后亲自去说也是一样皇帝摆明了偏袒那林氏,连她这位母后的话都置若罔闻,这几日更是一步都未踏足长乐宫。魏太后便知道,皇帝纵使将林氏送去了听雨楼,可心里仍是站在林氏一边的。
她虽帮不了赵氏的忙,但若就此撺掇赵氏与林氏相争呢魏太后心中默默思量,虽说指认下毒一事并非她本意,但当时已经决定栽赃到林氏头上,自然是开弓没有回头箭,一条路走到黑了魏语凝给她留下这么个烂摊子,如今还得她帮忙收拾,魏太后想想都堵心得慌。
可赵氏也不是个好骗的,万一被她瞧出端倪魏太后最放心不下的还是那秘密,已经有了个魏语凝,断不能再造出第二个魏语凝来。
正拿不定主意,忽见崔媪脚步匆匆进来,发髻上的钗环都送了,魏太后便皱眉叱道“急什么慌慌张张的”
这还是她身边伺候的人呢,半点规矩都显不出,平白叫人看笑话。
崔媪踌躇了一下,还是上前说道“陛下刚刚传旨,昭容娘娘已经被放出来了。”
“放肆他怎能如此”魏太后气得说不出话来,好歹是谋害婆母的重罪,皇帝莫非就这样轻拿轻放
赵贤妃亦撇了撇嘴,拿出同仇敌忾的态度来,“陛下未免徇私太过了吧若人人都如此,要王法还有何用”
当然她并不在乎林若秋会被关多久,但皇帝因为一个林氏就这样罔顾法纪,难免叫人义愤填膺。
崔媪停顿了一下,“但,听说林主子刚刚验出了喜脉,那听雨楼毕竟是不利于安胎的。”
赵贤妃的嘴惊讶得大张,“果真么”
崔媪点点头,“千真万确,黄大人才去看过。”
赵贤妃莫名觉得胸中无限酸楚,那狐媚子的运气也太好了罢,这才多大会儿功夫,她竟又有了简直人比人气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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