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起时, 陆之韵的背心向来是凉的。
但在这一天早上,是暖的。
她尚在半梦半醒之时,只觉被一团暖意包裹着, 柔软而舒适,整个人都暖洋洋麻酥酥的。
只有一点不对劲。
像是有一片温软的羽毛从她的后颈吻下来。
此后,一股锐不可当之势, 直楔了过来。
她略略清醒了, 才发现自己正在唐元怀里,被他从背后拥住又来了。意识回笼, 她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然而此刻, 约莫是已发生以及正在发生,又因她向来反对舆论的那一套,她反倒不恐惧也不惧怕了。
就好似一道坎,跨过去,就是开始。
没跨过去之前,总会想着那坎儿有多高、坎儿的那边有多可怕。
其实坎儿的那边什么都没有,有一些人,如她之前,总是因恐惧未知而抗拒, 缺少迈过那道坎的勇气。
圆圆的月窗外,青竹上蹲着几只麻雀,其中有一只和陆之韵看对了眼,一人一鸟,大眼对小眼。
此刻, 清晨的空气格外清晰。
秋阳从地平线渐渐露出了脸,那鸟扑棱了一下翅膀,“啾啾啾”地歌唱起来。
陆之韵盯着它,仿佛在和它唱对台戏,伏在唐元之下,鸟唱一声,她也跟着叫一声,高高低低,起起伏伏,仿佛在互相较劲,却又连成了女乔女眉的曲调,又似一下又一下被擂响的战鼓,催促着,叫人的热血沸腾着,惟愿更快、更强。
否则便似失了格调、少了意趣。
淋漓的汗一下一下地往下淌,汗珠从白羽红嘴的小白鸽那光洁的毛羽上滑落。
她又闻到了茉莉的香气,间杂着他们情动时的味道。
当窗外的麻雀“忒儿”的一声飞走时,陆之韵蓦地回身,抓着唐元的后颈,仰头吻住了他。
她的情动,间杂着茫然,然而举动却是热烈的。
窗外,飞走的那只麻雀又飞了回来,一双乌溜溜的绿豆大小的眼睛直透过月窗往里看。用挂钩扣住的纱帘在清风中飘摆,一双交叠的影挨挨蹭蹭地到了玻璃墙面上,此前,和它唱对台戏的年轻女子双手抵着玻璃窗,又同它对上了眼,眼角眉梢挂着点春意,俏丽的面容上,几缕洇湿的发贴在颊边,黑瞳中似有了迷醉之意。
于是,它应和着她的声音,又唱了一出对台戏。
当热烈的秋阳越升越高,整个世界都变得明亮时,有几束光打过来,照在了他们身上。
陆之韵嗓子都哑了,有气无力地伏在软枕上,背对着忙活了整个早上的唐元,竟也后知后觉地有了几分羞赧和不自在。
一双眼懒懒散散地阖着,只不敢看他。
她的肌肤上像是被洒了点点玫瑰花瓣,轻薄柔软的被子横在腰窝下,唐元眼眸一暗,又忍不住覆了过去。
陆之韵身子一僵,脸埋在枕头里,嗓音柔软而沙哑,带着几许羞赧和气恼“你还有完没完”
唐元就压着她低低地笑,笑得陆之韵耳朵都红了。
回想起自己的计划,还有那被唐元拿走的sd卡,又发生了些出乎意料的事,陆之韵心里忐忑又茫然。
她怕唐元看了sd卡里的内容。
经历了昨夜与今晨,她和唐元的关系又该走向何方
但,很快,她内心又有了一种尘埃落定的感觉。
因为,不论是她和唐元之间的关系,还是她短短的不到两个月的未来,都不在她的控制当中,她没得选。
唐元掌握了主动权。
他将她限定在了这间玻璃房,往大一点说,他将她限定在了这栋别墅。
于是,旁的都不在她的考虑中了。
像是突然冲破了一种无形的桎梏,身体上的自由被限制,她的心却自由了。
也许,她将一直被关在这间设施齐全、布置精妙的玻璃房里,也许是这栋别墅。
她不必再独自面对外面一个极大的、充满了不确定因素的社会,不必再面对形形色色的人,只需要面对一个唐元。
她喜欢的唐元。
她也不必担心唐元会渐渐看清了她的本质和缺点就厌弃她,甚至移情别恋、离开她,不必担忧他对别人和对她一样好抑或是他对别人比对她好。
不论他是否看过视频,此刻,她只有一件事要做
从这里逃出去。
她向来是羞于、恐惧于承认自己的情感的。
性禁忌已打破,然而情感上的禁忌仍旧通过这二十多年的影响在她心底根深蒂固。在成长过程中,环境对她的人格的塑造,并不能轻易地改变。
假如唐元看了视频,她也要抵赖,只说是因为没多久好活了而搞出的恶作剧。只要她不承认,就永远不会失去先机。只要她不期待,就永远不会失望。
假如没能逃得出去,她就能对自己说一声呐,不是我选的。都是唐元的错,是他这个人太bt,不惜犯法也要把我关起来。我会为什么在这里我没得选啊。我一直在努力逃出去,只是被捉回来了。
直到她死亡。
多么完美。
唐元并不清楚陆之韵在想什么。
此时此刻,他低低地笑着,看陆之韵气急败坏的模样,内心的喜悦之情油然而生,渐至于汹涌澎湃。
看。
他就是这样喜欢她。
不,他爱她。
在他短短的二十几年生命里,从未有一个人像她这样,没和他产生多少交集,却在他的生命中留下了不可磨灭的烙印,令他内心对她一直有一种狂热的、由衷的喜爱之情。
他说“你真可爱。”
陆之韵回身瞪唐元,像是一只炸毛的猫。
唐元的眼眸蓦地幽深了,目光滚烫,喉结上下滑动“你这样,我又想来了。”
陆之韵只觉眼前一黑,浑身一软,了无生气地望着玻璃屋的天花板“说真的,你杀了我吧。”
唐元说“那我也舍不得。”
陆之韵“你给我个痛快。”
唐元就去亲她。
就在陆之韵以为自己不会死于癌症、会死于被索取无度时,唐元将她抱去了卫生间洗澡。洗完澡出来,他将她抱出了玻璃屋。
他给她做了早餐,俩人在餐坐上对坐,一边吃一边说话。
唐元问“你喜欢我,为什么不告诉我,还要把我关起来”
陆之韵果断否认“我不喜欢,你想多了。”
唐元一边慢条斯理地切着三明治一边说“你明明是喜欢的。我发现,你的心理很不健康。”
陆之韵冷笑“恕我直言,你这样,又能健康到哪儿去”
唐元抬眼看她,理所当然地说“所以我们天生一对。”
陆之韵耳根子红了“呸。”
唐元像是从前上学时给人讲题时一样认真“你这样真可爱,我忍不住又想和你造爱。”
陆之韵又像是炸毛的猫了“滚”
唐元皱眉“不好。”
他看着她,像是曾经上学时做学术研究时一样的认真严肃“我不滚。”
陆之韵瞪他。
他就说“你快奔三了吧怎么还跟一个小孩儿一样。”
陆之韵“知道你为什么注孤生吗”
唐元瞥她,有几许幽怨“还不都是为了你。”
陆之韵正色“不,你是凭实力单身的。”
唐元“你说什么都对。”
陆之韵抬眼看他,他的神情和语气明显和话的内容不符。
没多久,陆之韵的手机响了起来,她刚要拿过手机,手机已出现在唐元手里。她走过去时,只来得及看到信息是唐颂发来的。
而唐元并没有和唐颂敷衍,已发出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