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幸我虽然伤口流血不容易止住, 一旦结了痂, 长起来倒是挺快的。就是最近身子耗损厉害, 饭量变大了些, 免不了又要被凤鸢在心里腹诽嘲笑「少爷捡回来的这个懒婆娘、贴钱货,还是个大胃饭桶还得每天好汤好水养着她, 真是亏大了整天歇着什么都不干,怎么吃这么多, 也不见发胖天哪不会是有了吧」
有什么这才几天的时间我有得了吗编排我好歹也得讲点常识吧
何况我跟虞重锐还什么都没发生过呢
我天天看着凤鸢心里天马行空地胡思乱想, 想生气都生不起来。卧床养伤的日子着实单调, 有她陪着,起码不那么无聊。万一以后我换个木讷无趣的丫鬟伺候,恐怕还不习惯呢。
唉, 我真是越来越不舍得走了。我不但舍不得离开虞重锐, 现在居然还开始舍不得凤鸢了
我也舍不得废园的这片湖。过了几天伤口长实了,我便可以下地行走,在园子里散散步。划船暂时划不得, 只能沿着湖边慢慢走一走, 过过眼瘾。
虞重锐还是每日散值后过来, 天黑才到, 第二日寅时末微微亮便要起身返城。我觉着好像有点怪怪的,还未想透彻,凤鸢倒先说了出来「每天晚上过来陪着睡一觉,城里的家也不回,少爷这架势怎么像是在外头养了个外室」
你才是外室你全哦不, 我可不希望凤鸢是虞重锐的外室。
再说他陪着睡一觉的也不是我啊,而是他带过来的那些公文。当了宰相,他比以前更忙了,夏季日头长,反而更加早出晚归,装公文的书箱也大了一圈不止。
之前有好几次我想问他,一大把年纪了为什么不娶妻。现在想来,他这么忙,娶了娘子也只能独守空房吧
夜间他在灯下看折子,我干坐着也挺无聊的,总忍不住去看他,便对他说“我帮你做初筛分类吧,就像之前做的。”
“才刚好一点就歇不住了”他埋头在案牍上,“看字费眼费神,还是等你好透了再说吧。”
我看他着实太忙,每天就寝不到三个时辰,铁打的身子骨也经不起这样奔波劳碌。“其实你不用天天都过来的,凤鸢将我照顾得很好。晚上回集贤坊,能省些路上的功夫吧”
“皇城在北,集贤坊在南,城中只能缓行,论时间两边差不多。”
“那天黑了往城郊赶夜路也不安全呀,万一又像上回那样被刺客抓住空子”
“放心,我带了金甲卫士。”他终于抬起头来,似笑似嗔,“怎么,现在晚上一个人睡不害怕了”
我突然不敢看他,背过身去拉起被子盖住头“我、我有点累先睡了你也早点睡”
其实我觉得如果他娶了娘子,不管多忙,大概都不会让娘子独守空房的。
虞重锐告诉我,大理寺把调查姑姑死因的结果呈送上去,陛下看完后久久不言,第二日将祖父召进宫去,事后也并未惩罚我家人。
这与我预期的大相径庭。我以为陛下会龙颜震怒,抑或是懊悔万分悲痛不已,但是他都没有。
小时候我叫陛下“姑父”,陛下笑呵呵地答应了,还赏赐点心给我,但他走了之后,姑姑教导我说以后不可以再叫他姑父。我不解,我跟姑姑最亲,陛下是姑姑的夫君,叫“姑父”可不比冷冰冰的“陛下”亲近多了。姑姑说陛下永远首先是陛下,其次才是她的夫君。
或许这就是陛下与我们寻常人的不同之处。天威难测,我不该用我的想法去臆测他,更不该用对“姑父”的要求去衡量一位皇帝。
他没有迁怒我家,这便很好了,起码遂了姑姑掩饰死因不牵累我们的遗愿。
朝中局势也有了很大变化,但那些都与我无关,朝中官员我不认识几个,虞重锐告诉我我也记不住分不清。
只有一个人我留意了。虞重锐做了宰相,户部尚书的头衔还兼着,但不再管户部日常庶务,实际由新擢升的右侍郎邵墉掌管。
“邵侍郎”虞重锐这样跟我提起,“好像差一点就与你结亲了”
但邵东亭是个两面三刀、口蜜腹剑的小人,幸好我没有嫁给他。
虞重锐似乎想重用邵东亭,我不知该不该告诉他邵东亭的真面目。邵东亭想对付的是我祖父,而虞重锐与祖父对立,他们俩可算是同一边的,而且他用人向来不管心志品行。
“我姑姑瞧不上他。”我委婉地说,想想又补上一句,“我也瞧不上他。”
虞重锐笑而不语。他那么聪明,肯定明白我话里的意思了。
园子里除了我、凤鸢、凤鸢管着的仆婢,还有新请来的几个园丁工匠,慢慢修缮养植园林花木,虞重锐额外留了几名卫士看守门户。
我见过园丁的领班,他除了盘算采买花苗树种能不能吃点差价,倒也没有其他过分的坏念头。我把这事悄悄透露给凤鸢,她去狠狠敲打了一顿领班,他也就老实了。
这件事让凤鸢对我的态度稍稍变好了一些,涉及银两花销,她最会斤斤计较。她瞅着我说“看你笨手笨脚的什么都不会,脑子倒挺精明,还知道这花木的市价。”
我哪里知道花木市价,是那领班自己“告诉”我的。我得意道“这一来一去省了能有几百两银子吧就当是我偿还药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