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康熙三十七年下半年湖南茶陵州黄明起事被镇压后,朝堂上的氛围一直不算特别好。
因为朱三太子在江南一带上蹿下跳, 总是有些小冲突起来, 直郡王在朝堂上一直活跃着,想要替万岁爷分忧。
康熙出于各种考虑, 没让直郡王出去, 只是派了四爷和钦差去,他本人也在三十八年的南巡过程中, 派皇宫私卫四下查探了许久。
不知道是因为朱三太子躲的好, 还是有人接应, 倒是没发现什么不对,可等他回来以后,六月底江苏一带却又发生了几次暴动事件, 这让康熙大为震怒。
他下令让直郡王带兵南下彻查,重典用重兵, 倒是查出了些许不对, 大清有些官员竟然是朱三太子的内应。
这在朝堂上引起的影响,不亚于一场海啸, 整个七月里,江南一带被凌迟和处斩的官员不下二十个, 菜市口的血色就没消下去过, 在这炎炎夏日里, 血腥味儿让人打心底发寒。
三十八年七月十八日,康熙下令裁减中央各机构官员。
身在户部管理户籍和官籍的四爷,忙到直接住在了户部, 且顾不上跟福晋生气,就是七月里就要生产的张氏,他都只能从粘杆处的四部,勉强分了几个人出去看顾着点儿,他本人是一点都顾不上的。
且因为裁员事件,有不知道多少没头苍蝇一样的满汉官员及家属,四下里拜访皇亲国戚们,只盼望能留职,哪怕是保住青山在呢。
四爷府上也是从早到晚都有人前来拜见,只还没等四爷头疼该怎么处理与这些人之间的往来的时候,福晋已经三下五除二的,解决了个清楚明白。
实际上,上辈子,松格里是很手忙脚乱的,四爷上辈子虽然没现在这么忙碌,可也是早出晚归,忙的焦头烂额。
松格里从未自己面对过这么多三姑六婆八大姨的关系,加之没有郑嬷嬷帮手,手下也没什么能人,有些行事不免就失了分寸。
等事情结束后,不管是受没受到牵连的,都对四爷府起了龌龊,关于四爷府门槛高,不待见人的留言就那么传了出去,她本人累出了毛病,卧床休养,一时也没能制止。
后来四爷在朝堂上被人诟病,回到府里后大怒,直接剥夺了她的管家权,交给郑嬷嬷。
有大概两三年的功夫,她一点话语权都没有,只能受郑嬷嬷的掣肘,磕磕绊绊护着弘晖,又有李氏那等子不省心的,过的更是艰难。
这辈子,她早就做好了准备,有郑嬷嬷以几近于强迫症的方式管着下头,又有李福海和于宝根两个有眼色的在前面张罗,还有李思敏查缺补漏,里里外外都应对的极为得体。
不管上门的人所求为何,有没有如愿,起码出了四爷府的大门,说起来的都是好话儿,半点不是都没有。
这让心有成算的某些人好生失望了一番。
其实上辈子过了这段时间,隐约可见夺嫡痕迹的松格里,就隐约知道这里头有直郡王和八阿哥的手笔。
尤其是八阿哥的院子就选在了四爷府隔壁,打个喷嚏都恨不能第一时间被对面知道的情况下,若说八阿哥一点儿都不曾参与四爷府上辈子的遭遇,那是睁着眼瞎几把扯。
她上辈子慌乱是有些,可也没有到看不起人的程度,若不是有八阿哥礼贤下士,温润如风,又有直郡王的暗中操作,四爷府些许传言怎么可能传遍了大街小巷去。
现下四爷因着自身原因,比上辈子还得康熙重用,连带着太子都比上辈子受康熙待见,这让直郡王怎么能够接受呢。
八阿哥眼下还没有看出自立门户的意思,所以直郡王很放心的把事情交给八阿哥来做,可惜被松格里轻描淡写就应对了过去。
这次被大清史上称之为“朱三乱,青袍哭”的清廷大裁员,总计裁减官员一百二十七名,一直持续到了落叶翻飞的萧索时节。
等四爷好不容易能有时间在府里休整的时候,正好是三格格的百日宴。
张氏于七月初二生下了四爷府的三格格,因为张氏身子本就有些弱症,所以三格格的身体不算特别好。
松格里命郑嬷嬷派人小心将养着,到了白日的时候,竟能从小小的娃娃身上看出了点儿白胖的痕迹,别的且不说,张氏对松格里的态度就一日恭敬过一日。
因此,让四爷极为惊讶的是,上辈子忙完以后要应对的康熙和朝臣的责难,这回一点痕迹都没有。
因为有粘杆处的存在,他比旁人知道的更多些,听说八阿哥上门后,直郡王在府里很是发了一通邪火。
想来,离心有九窍的老八带着老九和老十自立门户也不差几年功夫了,他一点儿都没放在心上去。
让四爷更为惊讶的是,上辈子张氏这个没过满月就殁了的孩子,竟然好好的过了百日,看起来还康健的很。
他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郑嬷嬷早就提前接手了府务,还是福晋比上辈子要更放得开些,总归在他心底是留下了点不一样的痕迹。
头一回,除了在床榻间让他觉得感兴趣,对于福晋,他心底竟是起了些波澜,说不清是种什么感受,只觉得酸酸涨涨,似高兴又似烦恼,说不得坏的感受,让他好几个晚上,都在外院里辗转反侧。
到了颁金节那天,跟福晋从宫里回来后,他终于是一言不发跟着松格里去了正院。
松格里有点儿摸不着头脑,可他们回来本就已经夜里头了,四爷跟到正院来,让她有些不愉,所以她也没跟四爷搭话,自顾自带着明微几个去后罩房里梳洗去了。
等她回来的时候,四爷正披散着头发,握着一卷书,坐在软榻上。
苏培盛跪坐在脚踏上,端着熏香炉给他熏头发。
“你们先下去吧,让福晋来。”四爷看着书眼睛都不抬,听到动静后直接就吩咐了一句。
“”松格里心情更差了,这位爷倒是会吩咐,她头发还没干呢。
“其他人都下去,明言替我熏头发。”松格里深吸了口气,缓缓走上前,接过苏培盛手中的香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