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 集市口。
才一大早, 这里便被官兵们重重把守之前,那案桌和惊堂木也通通被搬了过来, 不少本来只是悄悄来看一眼的百姓一见这个架势, 忽然就不想走了。
更有甚者, 有好几个有名气的说书人, 已经在这里占了一个最前排的位置,因为他们有所感, 今日一案,说不定会让他们的说书再上一个台阶!
百姓们很快得了信息,一个接着一个过来围在这附近, 就等着看着这个案子到底是怎么回事。
有的人在说那一支村的人背信弃义当真可恶,也有的人认为婵娟娘子大动干戈,不像是她一贯的为人。
总而言之, 叽叽喳喳地在吵着,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很快,林汐便在几个官兵簇拥下而来了。
她今日特地穿了一身纯白的衣裳, 就是想要告诉大家, 心, 莫要太黑了!
不少人见着了她,还有些闹不清状况, 便笑闹着问林汐道。
“婵娟娘子怎地这般和那些人计较,那客舍里头的生意,莫非是不做了?”
林汐顿时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 那人顿时感觉到身上一寒,干巴巴地连忙说道,“我不过是说笑罢了,娘子便要当真。”
林汐却反问他了。
“你可曾在我那客舍里,卖过田螺或者是螃蟹?”
那人不明所以,但还是老实点头,“自然是卖过的。”今冬的冬衣,就是他一家老小靠着卖那些挣来的银钱呢。
林汐顿时有些失望。
“既然如此,你可知道,那摸田螺和抓螃蟹,我本不必给钱让旁人挣了去?”
那人涨红了脸,这、这他当然知道啊,可、可是,她不是请人了吗?大家都去摸了,为何就单单问他?
他一脸难堪,林汐却并不觉得什么,只是淡淡地开口道。
“我不怕说,那摸田螺和抓螃蟹,本就是我心善,让大家伙一起挣些银钱。那辣椒苗之事,你们莫要说不知道,不少人我是分文不取,只等着收成之后抵了便是了。你们可在别的地方,见过这样的好事?”
不等那人说话,林汐自言自语道,“反正我是从不曾遇到过这样的好事的。我将这些东西先给了你们,虽有契书在,也是我相信你们,才会如此作为。只是这一支村里的所有男人们,在那村长王富贵的带头之下,不仅不打算给我分文,甚至要将我那辣椒尽数卖给一个南边来的商人,我当真想不出来,世界上怎会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那人听完,脸上顿时像是火烧似的,连忙开口解释。
“婵娟娘子莫气,方才是我说胡话,我不知道这件事到底是如何便随意开口,是我不是!”
他说着连连给自己打了几个嘴巴子,生怕林汐一恼怒,便断了他们的财路。
林汐看着却并不觉得开心,甚至有些心里微微发凉。
她虽然不求西北百姓对她爱戴,不管是西北军营开荒一事,还是后续种种,她只是觉得力所能及范围内,帮上一些便是一些。
但是眼下,看着这些人除了银钱之外,似乎看不出别的,她这心里,还是很不是滋味。
她站起来朗声说道,“你无需如此,今日之事,说白了,是我自己轻信了别人,也正好今日趁着大家在此地,我便说上一句。从今日起,所有去我那客舍里接活的,都必须有十户以上的推荐,一旦此人不守信用,包括那十户人家在内,所有人往后不得在我那客舍有任何买卖!”
此言一出,下面顿时掀起了一阵轩然大波。
有那年纪大的老翁,便轻叹一口气。
“看样子,这婵娟娘子当真是被伤透了心了。”
有那人缘差些的,立即急匆匆嚷嚷起来。
“恁地要这样做?又不是我们做了那背信弃义之事!这样、这样不公!”
林汐听着这道声音望过去,冷静地点着那人的方向。
“有何不公?只要你保证你会做出那背信弃义之事,难道你还求不来十家人为你作保吗?再者,便是不公又如何?这本就是从我身上掏出那银钱换给你们,我有些许要求,可是过分了?”
那人顿时哑口无言了。
不错,这本就不过分。
这一场闹剧暂时落幕,一旁的邢锋见她将话说完,才走上前来,开始审案。
这一场案件审起来毫无难度,那一支村是交易时人赃俱获,而那南边来的商队行事高调,有不少西北百姓们都认得他们,证实他们确实时常在那一支村附近往来。
所以当邢锋一拍惊堂木,确定此案确实犹如婵娟娘子所言,是那一支村所有签了契书的男人背信弃义,企图私自吞下所有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属于毁诺之后,他便按照契书上面所言,将那些男人们的田地和房屋,都判给了林汐。
这个判决顿时像是一道响雷直接劈在人群中,顿时就有人心生了惧意。
“怎地、怎地就什么都没了?不就是一些辣椒吗?竟然连自己的房子和田地都没了?”
旁边就有人反驳道,“什么就叫做不就是一些辣椒,这归根到底,是那一支村的人太过于贪心了!那辣椒苗苗婵娟娘子本就说过了,是贵重之物,他们分文不给,还想要将这辣椒卖给别人,这不跟你自己生了个闺女,结果别人上门来把你闺女卖了换银钱一样吗?要我说,便是应该这样!否则有些人啊,只总觉得自己平日里似乎只是占了一点点便宜,也不懂这点便宜对别人来说是多么的重要呢!”
这人看着一脸愤慨,实际上,他就是在影射方才说话那人。
那人是他亲二哥,平日里总借着长兄的名头,不停在他那里拿走一些桌椅或者是地里的一把菜什么的。
一次两次还好,这时间一长,他和婆娘算过一笔账,怕是被拿走的东西,能够加起来值足足二两银钱了呢!
这年头,谁家里挣二两银钱容易了?
凭什么他是兄长,就能随意在他们这里占便宜了?
他那二哥还脑子不清醒地继续说着,“那也不能把房和地都拿走啊,那他们以后怎么过日子啊?家里的婆娘老小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