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只树莺又为她叼来一些野浆果和昆虫。
千叶聊胜于无吧。
她变换了好几种哨音,都没招来别的什么,这也说明附近应当确实没有动物可是连野兔刺猬一类的都没吗
而且猫亚科之类的都没出现一只,相当奇怪了,看屋子附近幽深的绿色,这还不在丛林
由于过分体虚的缘故,明明该是七八月的天,她还是觉得阴气环绕,连迎面而来的风都带着瑟索之气。
勉强果腹后,趁恢复了一些体力,她得找寻草药与食物。
烧还没退,她也不知道身体内部还有没有别的隐患,模糊地感觉到这时候或许应当卧床休息,但现实条件根本不允许她停下来。
生活突如其来的艰辛竟是如此沉重。
她取了一条长而坚劲的柴条当成是拐杖,拣了个不那么破的小篓背上,往水声隐约传来的方向一步一步挪过去。
半个时辰后
她背着一些野菌与药材沉默地立在潭水边。
的确有一个瀑布,低矮却极宽阔,大约丈高,却有十几丈宽,潺潺铺陈,形成了一个幽深的水潭。
碧波之中有隐约有银鳞闪烁跳跃,潭边植栽秀繁,花草丰茂,当也是一副优美绮丽之景。
但这样的美景并不能掩盖它杳无人烟荒凉的事实。
荒野求生并不能叫千叶有丝毫的波动,但是眼前一个事物却叫她脑袋大到快撑爆了。
那是一个婴孩。
刚出生的孩子极为幼小丑陋,皮肤皱巴巴,没有头发,连眼睛也睁不开,就像一只小猫崽子,身上仅裹着一块破旧的粗布衣,应当是原身脱下的衣物,胡乱盖在他身上,也没有完全遮蔽身体。
嗯,是个男孩。
草地上有人体曾跌倒的长长痕迹,有干涸凝固的零散血块与破碎的人体组织,不远处还有一只打翻的水桶。
千叶仿佛看到不久之前,一个大腹便便的妇人艰难地拎着这只水桶,想要打些干净的水回去,却不慎摔了一跤,不知是受惊还是压到肚子,总归发动了,然后在这荒野里艰难地产下孩子。
又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她最终选择抛下了这个孩子。
能叫一个刚生产完的女人在生命的最后时刻,艰难地回到那个破败木屋,然后合衣躺下直至咽气那必定是极其强烈的执念。
由于这次轮回没有从一开始将她丢下来,是中途进入的陌生身体,精神都换一副了,也别提继承什么记忆,一切都只能靠她依据现实自己推测。
千叶像是在看一场戏剧般,在脑海中构建了整个图景她本来也就是个局外人所以在觉察到婴儿竟然还没死之时,她也没有丝毫感觉。
浑身已呈青紫色的小东西,已经喊不出声音,倘若有声音也轻若纹呐吧,间或还会动一动脑袋与小胳膊,待生命最后的余晖从他身上消失,大概也就变成一块小小的死肉了吧。
不清楚他是什么时候出生的,至少在这里待了一夜是肯定的。
就这样也没死,除了这个深谷里大概的确没什么野兽之外,也只有他命大这个解释了。
千叶仔细辨认身体里残存的感觉。
似乎只有深深的难以言喻的疲惫,那种从骨子到灵魂都难以挣脱、只有依靠死亡才能缓解的疲惫。
没有愧疚,没有悲伤,没有后悔,没有怨恨。
甚至没有痛苦。
没有执念,没有别的一切,只有疲惫与平静。
在生命最后的那段时间,她甚至是无比坦然的,抛却一切所思所想,不在乎曾经的所有事物,无所谓自己拼了命生下的孩子。
千叶在那里无动于衷看了好一会儿。
连原主都对这个孩子没什么执念,更遑论她一个外人。
并不是说继承了一具刚生育的身体,就会涌现多么强烈的母爱,身体自然分泌的叫女性具备柔情与怜悯之心的催乳素,在还未为她的神经感知的情况下就被身体的痛苦消磨得干净,在生理无法影响生理的前提下,又怎么会叫她产生动摇
她对于承受着磨难的人确实会有一种作为同类的同情,但这种情绪是十分微薄稀少的,是无比浅淡且无关紧要的,更别提什么感同身受。
她也养过孩子,如闻秀一流,在懂事之后就跟随在她身边,但与其说是养孩子,不如说只是栽培都是尊她为主为先,然后才是亲近与关怀。
所以,千叶并不认为这孩子是自己的责任。
她甚至有一瞬间觉得这孩子倘若在此处死去也算是一个不错的归宿。
不用跟随自己的母亲在这样荒凉简陋的环境中挣扎,也不必承受社会与命运加诸在自己身上的坎坷与艰辛。
既然未曾看过这个世界的风景,那就坦荡荡来,坦荡荡去,又有何不好。
拄杖在原地站得久了,就觉得手脚有点发麻,身体毕竟还虚弱得很。
千叶直起身就想走开了。
一会儿记得回来收敛下尸身,挑个风光秀丽的地方安葬他,也算是尽了一场血脉之缘吧。
但没走出几步,又转回过来,眯着眼睛思量。
这是个高武世界。
就算看上去孑然一身置身荒野也并不能改变这就是轮回标注的“高武”的事实
想想上一个世界图景,仅仅是“中武”,就有可能孕育出大国师这样的怪胎,大国师的显圣宗更把持国家达百年之久,没理由一个“高武”世界还是秩序井然阶级严苛之地。
“以武为尊”才是最有可能的规则。
也就是说,这个地方之外的社会,必定也是一种以武林为主以门派世家作为主导的社会。
千叶已经很清楚,自己这具身体上没有任何会武功的痕迹。
经脉凝滞,丹田空虚,别提武功了,连强身健体的功法都没有学过,可以说是再普通不过的一个女人。
虽说轮回没有对该图景布置有什么任务,但只要她想得到高评级,必然面对的就是一个武者横行秩序混乱的社会,这样一个不会武功的普通女人除了成为炮灰,还有什么可能
既然要出去,她就必然面对一些不得不逃避的现实。
比如说,作为一个孕妇,她为什么身在这种除了自己没别人的荒芜之所
比如说,这孩子的父亲是谁,为什么抛下她不知所踪
比如说,她的身世、来历、身份,甚至是过往经历。
千叶的身上现在什么筹码都没有。
既然这个孩子是该具身体所生,两者有着无法割舍的血脉关系,她就在想,他会不会有着什么特殊之处就算没有特殊,也总归是一个可供操作的方面。
这么一想,就觉得有点投资的必要了。
千叶到最后还是抱起了孩子,然后发现,婴孩被破布遮住的腿脚有些异样两条腿的长短不一,左脚脚踝有异,致使脚掌微微向外翻,脚趾还缺了一个。
是畸形啊。
这孩子竟然是先天性的残疾。
已经决定收养他了,千叶也没因此而生出什么嫌弃来,或者说,她胸腔中其实什么情绪都没有,就像是做了一笔生意,冷冰冰的生意,暂时又没看到回报,自然不会有任何触动。
该给他找点食物吧,不然迟早都得饿死。
千叶寻思了一下,从腰带上拔出匕首,割破手掌给他喂了点血先垫垫饥,然后把小竹篓里的菌菇放放平整,孩子用粗布再度裹好放进篓中,艰难提起那个倒翻的水桶,打算提点水回去。
别说检查自己有没有奶水之类的,要她哺乳是不可能。
几辈子都不可能的。
千叶小心翼翼靠近湿漉漉的水潭,免得一脚跌倒滑下去,强忍着疼痛蹲下去打水。
然后猛地僵住。
她盯着自己在水面上出来的影子,眼睛瞪得老大,几乎被石化了。
作者有话要说 919
1高武世界的人,打架都带特效
2而我除了美貌一无所有
3哦,还有个拖油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