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冬天的寒风里,回去看望师父一趟把各个事儿说明白,准备进京参加明年武举的绾陌姑娘和大师姐路过自己被师父捡到的地方,她出生的故乡的街道上,眼泪吧嗒吧嗒的,想断了线的珠子。
溺死一个女婴罚十两银子,抚养女婴有地方官府资助,实在养不住还可以送到育婴堂,还有那么多的好心人捐钱捐物,出粮出力不管这个事儿将来会如何,有个开始总是好的,总是可以活下来很多很多的女娃娃。
明明应该是开心大笑的事儿,可是她却哭得让观者都想跟着哭。
“快别哭了,你看皇上把你提的事儿都给做到了,应该高兴才是。”一身蓝色道袍的无为山人哪怕是修炼了四十年心如止水也实在是受不住她无声哭泣的眼泪,“哭肿了眼睛看着可不好看,到了京城要是消不掉,他们见到了岂不是要嘲笑你”
“他们讨厌。”绾陌姑娘听到大师姐提到皇上他们抽噎着回了一句,总算了是不再沉浸在自己的身世伤心中。
“是是,他们讨厌,最讨厌。”无为山人笑着附和,递给他一个手帕子擦脸。
绾陌姑娘擦了脸,一抬头却发现几个路过他们身边的路人因为她哭泣的模样的跟着露出心酸不已的表情,当下里更是伤心他们,有可能是她的血缘亲人无为山人一甩佛尘,对着他们友好地笑,算了打了一个招呼。
这个刚刚和平不到十年的年月里,谁家没点儿伤心事儿无为山人拉着陷入魔怔的小师妹做到一家当地的小酒楼里用午膳,绾陌姑娘大口地用着这些年因为皇上对美食的钟爱刚刚推广开来的各种辣菜,被辣的眼泪鼻涕横流,胃里火烧一样的痛,心里却是感觉真的舒畅了很多。
无为山人发现她情绪开始好转,示意她注意听听周围人的窃窃私语。
绾陌姑娘听了一会儿眉头一皱,喊来店小二询问。店小二看到她们的江湖人打扮,观察着她们眉眼间的侠义之色,稍稍犹豫就说了出来。
原来他们当地有一位在前朝时期就退下来的文人老爷,这些年一直兢兢业业的开学馆教授蒙童,当地人都很感激他,对他的家人也都喜欢得很。
他家的大公子聪明伶俐,前朝时期因为官场考了举人就没继续考,现在又因为皇上对放脚的要求没能去考科举。这不今年皇上要加开工、农科,还要收学生,他家的公子就再也忍不住了,偏偏他的大姑娘因为裹脚发了炎症。
听完了大概的绾陌姑娘面色一冷,无为山人也是神色凝重。师姐妹俩和店小二道了谢,结了账,直奔这位文人老爷家。
当地很有名望的张老爷家里,一个大约三十来岁的汉家书生跪在父亲面前,消瘦的身体摇摇欲倒,面色苍白,声音哀求,“求爹同意兰娘放脚,求爹同意儿子去参加皇上的算法课,儿子想学算法,想去治水。”
当家夫人看着始终黑着脸撅着脾气的老爷,泪水跟雨水一样流下来,她心疼跪求了一天的儿子,她想着这几十年来因为水患遇难的亲族更是伤心,“老爷,你就同意子文吧。现在各家偷偷摸摸放脚的小姑娘很多,兰娘的脚都发炎了,实在是不能裹了。”
因为长子的事儿同样一天没吃没喝的张老爷坐在一张前朝式样的老红木椅子上不言不语,知道他心结所在的母子二人一起默默流泪。
中午的时候太阳高挂九天,只是进入冬天的太阳再怎么挥洒它的光和热,也是暖不到人的心里去。一个大约六七岁的小姑娘被丫鬟们搀扶着步路蹒跚地地走了进来,挨着父亲跪在爷爷的面前。
她看着亲爹和奶奶的凄惨模样,想着在房间里抱着襁褓中的弟弟默默垂泪的亲娘,跪了一会儿膝盖钻心疼。脚疼和膝盖疼,疼的受不住脸上开始冒冷汗的小姑娘鼓起勇气开了口。
“求爷爷答应爹爹吧。兰娘想去骑马,想练武,想和爹爹去京城,想让奶奶、娘亲、弟弟不哭。兰娘不想裹脚。”
说道裹脚,她再也忍不住自己先哭了出来。她因为前些日子开始裹脚然后羡慕其他的小姑娘偷偷出去玩了一会儿,回来后脚就发了炎症,养了这么多天还是无法正常走路。小姑娘想起丫鬟们私底下说的话,越想越是害怕,“爷爷,兰娘不要变成瘸子,不要变成瘸子。哇哇哇”
亲爷爷看着张大嘴巴好像要把所有的委屈哭出来的孙女儿,有才却被耽误多年的长子,跟着他受了多年贫寒之苦的夫人,想起自己因为前朝官场归隐家乡,又因为大清入关彻底做了一个家乡的教书先生的一辈子,再也支撑不住。
“皇上只收百来个学生,你去了京城,也不一定可以考中。”
听到亲爹有妥协之意的年轻人大喜,无神的眼睛亮了起来,“儿子去京城,就算这次考不中还有下次,还有明年的工科考试,科举考试,儿子都可以参加。请爹相信儿子。”
亲爹又是沉默。亲娘擦了把眼泪迫不及待的跟着附和,“老爷,子文说的对。去了京城不是就这一次机会。你不是天天夸子文有治水天赋吗现在又不考八股文章了,考工科他肯定没问题。”
“爷爷,爹爹一定会考状元,一定会成为皇上的学生。”满脸泪水的小姑娘一边哭一边跟着求情,声音里带着哭腔和江南人的软软糯糯,言语中全都是对自家爹爹的崇拜。
然而一直到门房来通报有道长求见的时候,张老爷还是没有再出声。
他和夫人强撑着疲惫至极的身体出来待客,发现是一位大约三十来岁的女道长,浑身的气度温厚,慈眉善目,一位更年轻的未嫁小姑娘,看着也是一身的正气。误以为是江湖中人路过此地遇到钱财短缺之类的困难前来求助,张老爷当下就安排下人给准备盘缠。
“家里乱糟糟的,实在是不宜待客。小小心意不成敬意,还请道长收下。”
本来以为他只是一个迂腐之人的绾陌姑娘把肚子里想要骂他的话憋回去;无为山人随和亲切地笑,“感谢张员外的盛情馈赠,然我们师姐妹并不缺盘缠。小道略通医术,此次前来只是听说贵府上有位小姑娘因为裹脚发了炎症不宜让大夫诊治,过来试一试。”
“道长会医术无量天尊,太好了。”当家夫人当下也顾不得自家老爷,立即请求无为真人给她那可怜的孙女儿看看脚。
救治要紧,众人也就不再寒暄一起呼啦啦地都朝后院而去,绾陌姑娘想起被逼着裹脚的小女孩临走前终于忍不住瞪了守旧的张员外一眼。
被撇下,被瞪了一眼的张员外看着她们的大脚满心的复杂,既是因为孙女儿的脚有得救的希望,也是因为家乡人都开始无所顾忌地谈论女子的脚了否则两个路过的道长如何知道孙女儿的脚发炎的事儿
也是,脚和胳膊腿的,也确实没有什么区别。张员外在心里自嘲一声,随手拿起一张他平时最喜欢看的报纸却是一个字也看不进去,报纸上的有关深州水患的图片更是让他心痛落泪。鞑子皇帝刚刚杀了那一批贪官污他知道,这次的深州水患死了很多人他也知道。
张员外看着跟着他几十年的老管家,即使知道他是故意把这张报纸拿出来可还是被引得心潮起伏不定。
“去让大公子起来吧,兰娘不想裹脚就不要裹脚了。”
因为家里的闹腾拐着弯儿劝说,正在心里惴惴不安的老管家领悟到他的话中之意,直接欢喜的落泪。他答应了一声后就朝还跪在老爷书房前的大公子那跑,想要亲口告诉大公子这个好消息。
在老管家的心里,他对于被不良主家欺压的其他奴仆的闹腾很是同情,对自家老爷也是真的忠心耿耿。只要天下太平,一家和乐,其他的都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张员外看着他老迈的背影,却是深深的叹气。
他们都老了,想当年他们一起挤在龙虎榜前看榜的时候,腿脚是多么的利索。
张员外想着自己在大殿之上被崇祯皇帝点为探花时候的豪情壮志,感觉自己是真的老了。
他作为前朝遗民,不管前朝如何都应该坚持一臣不侍二主,但他却没有理由拦着前途还没开始的儿孙们跟着他守在家乡。既然儿子有能力有品性,还有机会去跟着明君学习算法造福一方,他应该高兴才是。
不管怎么说服安慰自己的张员外眼睛红红,浑浊的泪水再也控制不住顺着满是沟壑的面颊流了下来。
张员外的所思所想估计是一大部分汉家文人的考虑,不管是为了读书致用,光耀门楣,高官厚禄;还是不能继续让不好的汉家官员为祸苍生,不能让工商起来打压士族他们都没有继续退缩、躲避的可能。
作者有话要说 两天了,风雨交加,终于停了一会儿但还没有太阳。有太阳的时候天天被催着出门散步走走,嫌弃太阳太大。现在没有太阳了又开始想念太阳,想要晒太阳。哈哈哈哈哈哈
住在出门困难,到处大水的城市,注意在家里准备好食物和水,还有充电宝之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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