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不早,已近黄昏。明明腹中饥饿,晏玉楼却没有丝毫的胃口。跟随的心腹晏实小声提醒过几回,都被她摆手拒绝。
“侯爷,您从早膳后到现在都未进食了,便是铁打的身子也抗不住。”
她靠在软枕上,叹息,“也罢,你去食肆买些熟食。”
“侯爷不回府吗”这个时辰,侯爷不应该回府与老夫人一起用饭吗晏实问着。
“不了,我还要去大理寺。”
晏实知道自己这位主子,向来说一不二。路过街市时让人落轿,他小跑着进了酒楼,替自家主子买熟食。
街市华灯初上,各家食肆酒楼铺子门口的灯笼都已亮起。灯火阑珊中,飘荡着酒肉的香气。人间烟火,最是平淡动人。
穿越二十二年,古代的一切已刻进了她的骨子里。若不是她过去所受过的教育同样刻在骨子里,她会忘记自己曾经生活过的时代。
她极爱平和的夜色,极爱这古风古韵的气息。然而今天,她却失了往常的欣赏之情,只余淡淡的惆怅氤氲在心头,久久无法消散。人生不如意,纵使位高权重如她,亦是无奈何。
轻轻掀开轿帘,看到一个不想看到的人。
驸马爷贺林。
贺林与同僚一起相约,有说有笑地进了对面的酒楼。她讽刺一笑,湖阳公主和贺驸马,真是天下最可笑的一对夫妻。
女人图色,男人图权。
视线轻蔑不经意一扫,扫到角落里一个瘦瘦小小灰扑扑的人。那人盯着贺驸马,一会儿点头一会儿摇头。
她心一动,招来随行的一个侍卫低语几句。
侍卫朝那瘦小的人走去,那人倒是机灵,看着有人走近。“嗖”地一声窜得老远,侍卫拔腿就追。
此时,晏实买回熟食。
她命人起轿,在轿中随便吃了几口,填个半饱。
夜幕降下之时,她到了大理寺。大理寺的公职人员并不知她会来,该下值的都下值了。没下值的人一听她来了,呼拉拉全部出来迎接。
上司与下级,没有寒暄客套,她只见孟进一人。
孟进约摸四十多岁,整个人精瘦如一把利剑。无论表情还是身姿,都如此刀斧般刻板。便是行礼,都透着僵直。
“侯爷,金氏已招,指使之是正是董夫人曲氏,属下已派人前去归拿曲氏。”
没有半句废话,言简意骇。
这个答案,在晏玉楼的意料之中。那人既然推出金氏做替死鬼,定是想好了会有人审查此案。金氏是董家奴才,曲氏一向刻薄庶子。金氏受不住酷刑供出曲氏,顺理成章。
她的心情莫名沉重,明明知道施暴者是谁,她却无能为力。
沉默一刻钟,孟进一直毕恭毕敬地站着。直到外面传来嘈杂的脚步声,他才快速闪了出去,唯恐惊扰到她。
不多时,他重新进来。
“侯爷,曲氏畏罪自缢。”
曲氏那样蛮横的性子,怎么可能会自缢
晏玉楼坐着没动,甚至没有露出惊讶的表情。早就应该想到的,这可是一个皇权至上,视人命如草芥的时代。既然是推人做替死鬼,自是计划周全。
良久,她站起来。
“走吧,去董府。”
董府的门外已挂上白灯笼,一进府便听到哭声。再往里走,白幡已挂,董郎中和一众子女都在。有人哭,有人冷漠以对。
之前来捉拿曲氏的差役已宣告过其罪行,董家人已知曲氏死有余辜。哭的是曲氏所出的儿女,冷漠的是府上的妾室庶出子女,以及站得远远的董郎中。董子澄是苦主,身体又受到重创没有过来。
晏玉楼进来,董郎中赶忙上前行礼。曲氏未收殓,盖着白布放置在厅堂的正中间,没有大理寺的允许董家人不敢动。
“侯爷,家门不幸,家门不幸哪”董郎中面色灰败,羞愧难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