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兵们齐齐停下, 相互看一眼, 敢情他们今天是碰到不要命的了。到底动不动手, 他们都在等为首那人的命令。
为首之人心里嘀咕, 民不与官斗。他们还从来没有碰到这样棘手的,以往的那些人一看他们身上的官服, 立马乖乖就拿银子。
看这些护卫之人,似乎都是练家子, 难道这几人真有什么来头
“各位官爷, 这两人是钱某的朋友你们行个方便。”钱三的声音不知何时赶了过来, 一边说着一边往那为首的人手里塞银票。
“原来是钱爷。”为首那人瞄一眼银票的面额颇为满意,当下变换一个脸色,露出三分受用七分得意。
“我这位朋友初到贵地, 还不知道咱们这里的规矩, 你们多担待。”
“好说好说,既然是钱爷的朋友我们自会给钱爷的面子。都是误会一场,这位爷赶紧让你的手下收起家伙。钱爷什么时候到的, 我们县太爷可是念得紧。”
钱三笑着, 态度说不上有多恭敬, 想来和固县的县令确实有些交情。不过交情归交情, 该给的好处却是半分不少。
为首之人得了好处,自是觉得有台阶可下,当下挥手命人撤退。
晏玉楼冷眼看着不动声色,此时不宜暴露身份,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待了却浒洲之事, 她再来处置这些人。
这些人走后,她对钱三道谢。
“你们没事吗”钱三关切问着,语气中透着无奈,“你们从外地来的不知道,这样的事情见得多自然就见怪不怪。民不与官斗,必要时只能散财消灾,切不可与他们硬碰硬。咱们平头百姓哪里能拧得过官府,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晏玉楼点头,颇为赞同的样子,神情间还有一丝懊恼,“钱公子说得极是,方才是我鲁莽。幸亏钱爷赶到,否则少不得一场恶斗。真要得罪他们,说不准我等还会去固城地牢走一遭。”
“你能想通最好,出门在外都不容易,能花钱消灾的地方千万要舍得,银子再多也得有命去赚。”
“钱公子仁义,改日若有机会一定请你喝茶。”
钱三自是应下不提。
折腾到这个时辰,大家都有些疲乏,客人们骂骂咧咧的声音断断续续,却无一人敢大声抱怨。钱三告辞后,晏玉楼回到自己的房间。
房间内平儿已经醒来,采翠和花姑都在。
经过今夜的事情采翠心中略有些不安,在她看来四姑奶奶的儿子虽然重要。但她是侯爷的丫头,侯爷的安危重于一切。
“侯爷,让奴婢等都跟着您吧。”
花姑想说些什么,嘴唇动了几下终是什么都没有说。她原本想自动请缨护送平儿去浒洲,可是她又怕自己说这话太过托大,再者侯爷未必会信她。
晏玉楼让她和采翠一起走,她说什么也不肯。侯爷身边照顾的人本来就少,她虽没什么用却在外多年,多少知道一些弯弯绕绕,或许能帮上侯爷。
她愿意跟着,晏玉楼没有再三拒绝。
“为免节外生枝我们等会就走,城门一开立马出城。”
众人应下,各自收拾准备不提。
平儿很懂事自始自终都十分听话,临到分别之时抱着她久久不肯松开。小家伙才被她解救出来,心里怕是还没有多少安全感。
她轻轻拍着他的背,安抚道“平儿莫怕,这些人都是舅舅的亲信,他们一定会平安把你送到的。我们会在浒洲相见,到时你带舅舅好好参观一下你家的宅子。”
“好,舅舅等着平儿。”
他认真地应下,生怕她说话不算数,还与她拉过钩。
万般不舍终有一别,事有轻重缓急当务之急是要知道四姐夫失踪的事情。眼看着马车走远,晏玉楼长叹一口气带着晏实花姑和两名护卫踏上行程。
雁秋山高且险峻,远看连绵不绝。翻山越岭过后直达浒洲境内,比走官道要近上一半的路程。好在他们身体素质都不错,走了近两个时辰也没有人叫一声累。
护卫们和晏实自不用说,她自己也是自小习武。花姑虽不是习武之人,却曾在外行走多年,对于这样的行程没有任何的不适。
中途小歇吃过干粮后,几人再次赶路。
山路越走越高,越来越陡峭,天色越来越晚。
“前面就是雁来崖。”晏实说着,小心护在晏玉楼的身侧。
雁来崖是雁秋山第一道险,远远看去窄小的路就像是绕在崖壁之上。像这样的险处,雁秋山共有九道,称为九道险。
按他们的计划,走过雁来崖再寻个地方休整过夜,明日早起再赶路。
崖路一面是山壁另一面就是悬崖,一人通行尚可。若是两人通行,则要紧紧贴一起靠在崖壁那边,小心翼翼地慢步前行。
晏实走在前面,晏玉楼和花姑在中间,后面是两名护卫。
走过崖路,前面有一处平坦之处,过往行人都会在那里过上进山的第一夜。晏玉楼远远看着那处似乎有人影,慢慢凝起眉头。
晏实的心也提起来,心里猜测着那些是什么人。
若是赶路之人倒是无碍,就怕是一些宵小之辈堵在那里借机谋财害命。雁秋山有匪,这是固县衙役们的借口,未必就是假的。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晏玉楼看到某个似乎有些熟悉的面孔,心下一沉。
那人约摸三十来岁,一身青色的衣袍。脸窄窄长长呈刻薄之相,还生着一双吊梢眼好整以暇地抱胸而立,脸上带着得意的笑容。
“晏侯爷,别来无恙。”
“原来是冯公子。”
冯世贤,原兵部侍郎冯友年的嫡子。
三年前,先帝驾崩委任她为辅佐大臣,她上任后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杀鸡儆猴。罗列了冯友年一系列的罪状,抄了冯家斩了冯友年。
她不喜诛连他人,冯友年一人犯错,罪不及其妻妾儿女。是以冯家人并未受到牵连,在冯友年死后一家人回到祖籍。
不想她居然在这里看到冯世贤。
“几年不见,侯爷风采依旧。”
冯世贤站在要口,大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他若不让,他们是过不去的。何况他的身后,还站着一群短褐的大汉,想来已守在这里多时。
晏玉楼心下了然,虽不知道他是如何知道自己会走这条路的。但从他的表情上看,他在这里等的就是自己。
所有的事情似乎能连在一起,又似乎毫无瓜葛。甚至连平儿的事,她都怀疑是别人棋局的一部分。
如此处心积虑的算计她,那人到底是谁
“我自是依旧,只是冯公子让人惊讶。想当年冯公子也算是官家公子受人称赞何其风光,纵使冯家落败后我都听说过你的气节风骨,说你不愿接受他人的施恩,执意拒收任何人的馈赠。不想三年不见冯公子竟然落草为寇,真是令人唏嘘。”
冯世贤脸色一变,眼神充满阴霾,“晏侯爷贵人多忘事,难道忘记陷害我父亲的事吗若不是你存心构陷,我父亲怎么会被处死我父亲若不死,我怎么会流落至此这一切都是拜侯爷所赐。所谓天道好轮回,侯爷想不到有朝一日会落在我的手里。你要是求饶承认自己陷害我父亲一事,兴许我还会留你一命。你要是不识时务,明年的今日就是你的死期”
晏实怒道“小人得志,休得猖狂。”
“你不就是晏侯爷身边的那条狗,就数你叫得最欢。晏侯爷不是一向最喜欢杀鸡儆猴,今日我先杀了你,看看你家侯爷能不能救得了你。”
晏玉楼闻言,冷冷一笑,不屑地看着冯世贤。这样的目光深深刺痛冯世贤的眼,他不得不承认,便是如此狼狈的境地,晏玉楼依旧气势惊人,丝毫没有减少半分。
为什么
这个人为什么永远高高在上
“晏侯爷,我让你尝尝身边人被害,而自己无能为力的痛苦。”
“冯公子,恐怕这事你做不了主。”
晏玉楼的话一出,冯世贤面色微变。
看到他的脸色,她就知道自己猜对了。能知晓自己的行踪,一步步将自己引到雁秋山来的人绝对不是眼前的冯世贤。
他还没有这个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