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春好时。
宋璄的心境却已经完全不一样了。
他还记得幼年时宸妃带着笑意的眼睛和轻柔的语气“阿玉, 江南的春天可比京城美多了。”
阿玉,是他的乳名。
有些女气的乳名, 却是母妃最喜爱的东西玉啊。
那时候的他多么渴望看到江南的景色呀,就像渴望触碰母妃眼里落在远处的思念。
可是他心里这样美好的母妃,会背着父皇,和他的舅舅缠绵在一起。
“禹州的风景很好。”陆予笑意满满的声音拉回了他的思绪,就算是和陆予斗了四年,他也永远摸不清陆予的笑容里真假的成分。
宋璄露出了宛若嘲讽的苦笑“禹州风景再好, 我不一定看得见吧。”
陆予最喜欢斩草除根了,宋璄自己也明白, 禹州的风景, 大概是见不到了。
再者宋璄早就失了心, 如今赴往禹州,竟也是独身一人。
就连一直陪伴在他左右的十一十四, 也因为当年的事情彻底对他离了心。
倒是苏挽月惦念着十四那夜的手下留情,最后让十四带着十一远远离开了京城。
“她,她, 她”宋璄的声音有些沙哑, 像是有些咳嗽似的结结巴巴地。
他讨厌苏挽月。
第一次见到苏挽月的时候,就很讨厌她了。
像宸妃一般精致的打扮, 像宸妃一样喜爱清脆作响的玉耳坠, 像宸妃一样清雅的气质,单纯的眼神。
明明只是个扬州瘦马。
明明只是个蛇蝎心肠。
“你应该看得出来。”她的伪装,宋璄不相信陆予看不见, 他太聪明了,就像是个带着面具的妖。
一语一笑都带着无尽的算计。
宋璄嘲笑自己,竟然还打着将他纳入麾下的意思。
陆予没有接话的意思,笑着,像是看一个多年的老友一样看着宋璄。
宋璄拉了拉缰绳,准备离开“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做”
宋厉因为受到了宸妃私通孙衍的打击,倦政怠务,打算久居皇寺。
陆予,作为内阁首辅蒙受圣宠,代管朝政,真正做到了权倾朝野。
这位权倾朝野的首辅大人,用仿佛宣誓一般抑扬顿挫的语气“先天下之忧而忧。”
一如当初殿试时,给宋厉的回答。
宋璄笑了一笑,策马而出。强风吹拂,吹散了陆予的后半句
“而她重于天下,先她之忧而忧,后她之乐而乐。”
她是谁
陆予唯一的陆夫人呀。
宋璄策马奔腾,等到日落西山,霞光染红了天际,也染红了他的胸膛。
在被刺破胸膛的疼痛消散之前,他眼前宸妃的容颜已经渐渐模糊了,越发清晰的是苏挽月眼底的清冷。
难不成我最在意的是你吗
可惜再没有人回答他了。
苏挽月轻轻抚着琴,心情好得不得了。
身旁站着侍奉的姑娘早已经不是珠翠点翠了,是两个鲜嫩又青春的面容。
珠翠前两年已经被她许给了三七,两个人郎情妾意,干脆她就做了这个顺水人情。
又因为珠翠画花钿做绣艺的手艺一流,她出资给珠翠开了间铺子。有陆大人在,根本不担心他们会被旁的店铺欺负。
珠翠一开始还不肯做绣艺,苏挽月早年间的绣品都是她给绣的,姑爷这么厉害,她怕姑爷发现其中的猫腻。
可苏挽月却浑不在乎。
四年多前,那个傍晚,她是从马车上醒来的,装作昏迷却听到了陆予那一句。
那一瞬间无所遁形的感觉,让她羞得不能自已。
什么嘛,明明都看出来了,还耍得自己团团转。一想到自己那些日子里“投怀送抱”,苏挽月恨不得将冒着气的脸埋进被子里大哭一场。
“夫人又在抚琴。”
陆予的声音温柔得像是要渗出水来,他如同往常一样端着一碗刚出锅的银耳羹,晶莹的桃胶在羹里若隐若现。
他的手艺好像又好了一些。
趁着他吹凉银耳羹的时间,苏挽月突然想起了什么,轻轻拉住了他的手背“刚才你不在,姜天浩将军送了一堆礼过来。”
“嗯,为夫知道了。”
这个春天一结束,姜芙就要嫁给苏起了。原先苏挽月还想看看苏起会不会喜欢秋思露,结果不仅秋思露铁了心死死盯着陆予想要到陆家做妾,连苏起都厌恶秋思露。
“我怎么会喜欢想破坏我妹妹幸福的人”当苏挽月询问的时候,苏起吓了一跳。
不过姜芙也没什么心眼就是了。
当听说陆予的“光荣事迹”的时候,姜芙还特别揪心地天天往陆家跑,生怕柔弱善良的苏挽月被陆予这个少奸巨猾的人欺负。
姜天浩看在眼里,笑在心里。
陆予阴险苏挽月也不是省油的灯呀我的傻女儿。
没瞧见被找回来的思露公主影子都不见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