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很快,霍禾就算在心里也笑不出来了。
因为这一声尖叫, 引来了并未离远的丫鬟下人们, 他们推门而入的那一瞬间, 宋梨蕊已经完全压抑住了自己胡乱飞舞的思绪, 缩在喜床最角落嘤嘤哭泣着。
霍禾因为这一变故原本柔和的面色沉了下来, 真真是如恶鬼一般,让霍家的下人大气不敢出只能站在原地。
只有紫菱冲了进来, 一把抱住了宋梨蕊,脸上的疼惜真切极了。
“小姐小姐别害怕了, 紫菱在的,紫菱就在这呢。”
紫菱比宋梨蕊大上三岁,身世坎坷因而人成熟很多。当初被宋雨从人贩子手里救下时也不过十二岁,整整跟了宋梨蕊七年, 这其中的感情自然是旁人不能及的。
还不用宋梨蕊说些什么, 紫菱抬头直视霍禾看过来的目光, 不卑不亢“小姐第一次离家恐怕还不习惯与人同睡,今夜不如就让小姐睡在偏房吧。”
霍禾锐利的目光看着她怀里瑟缩成一团的小姑娘,这混乱的场景和他预想中一模一样,方才发生的一切就像梦境一般是他臆想出来的。
“去吧。”
那是一种从心里漫上的疲惫。
紫菱的语气对着宋梨蕊立刻缓和了下来“小姐我们走吧,别担心, 紫菱在呢。”
她像护着一个孩子一样,将宋梨蕊搂在自己怀里,小心又快速地离开了这间婚房。
房内,霍禾又回到了那种空洞疲惫的模样“睡吧。”
下人们立刻退了出去, 只有一个身体健壮的小厮上前帮助他褪下了喜服,将没有意识的双腿放到床上。
圆滚滚的干果们被小厮悉数取走。
霍禾的目光盯着床顶,竟然没法入睡。最后只留下了一声叹息“终归是欠了她的,好生养着便是了。”
灯灭了,原本喧闹的新房彻底安静了下来,黑暗当中隐约只有月光在窗外朦胧。
京北真安静啊。
霍禾忍不住想,边塞是没有这样安静的,巡逻的士兵从来不敢有一丝怠慢,加练的士兵整齐划一的操练声总是会传到他的营帐里。
点亮的火把会彻夜燃烧,随时可能会响起的哨声让所有人连睡觉都处在一种紧张的状态。
他的床边,永远竖着他的,那是一把精铁打制的八尺,重得舞起来就足以叫敌人胆寒。
红艳艳的枪缨永远随风飘扬。
可他再也
哒、哒、哒
鬼鬼祟祟的脚步声打断了他的想法,他沉思的时间不短,下人们估计已经沉入了梦乡。
谁会在这个时候登门拜访他这个残废呢
他冷凝的面容上露出了宛如嘲讽的苦笑。
木器发出了精细的咯嘣声,微不可闻的“吱呀”声中,门被小心翼翼地推开,门缝中挤出一个小脑袋。
拆掉了凤冠的宋梨蕊散着一头青丝,若不是两鬓头发是被别到耳后,这时候还真像什么恐怖的场景。
冷不丁对上黑暗中仍旧闪闪发亮的霍禾的双眼,宋梨蕊一时间僵住了。
这个时候了,她过来做什么不是说害怕看见自己这张丑陋的脸吗
霍禾用一双毫无波澜的眼睛看着她想要做些什么。
而宋梨蕊现在也很是羞恼哎呀,他怎么还没睡,自己跑都跑掉了现在回来还被捉个正着,太丢脸了啦。
黑暗中宋梨蕊肆无忌惮地噘了噘嘴,小心翼翼地关上门走到床边蹲了下来。
她刚才想了好久,觉得自己这样故意捉弄霍禾不太好,毕竟他现在情况特殊,要是真的刺激到他,得了什么抑郁症什么的,自己岂不是良心难安
于是她两只手轻轻叠攀在床沿,语气软软糯糯带着真诚歉意“那个对不起,刚才我那样欺负你,是我不对你可不可以不要生我的气呀。”
从没有女孩子这样靠近过霍禾说话,陌生的气息吹拂在他耳根,竟然让他敏感地烧了起来。
他其实并没有觉得生气,毕竟她的态度对他来说是意料之中的。
偌大的京北,他所遭受到的恶意与她所给予的相比,实在是大海与小溪。
霍禾的夜市能力很强,自然看得见女孩因为愧疚而皱巴在一起的脸是多么楚楚可怜。
她靠得这样近,几乎只要在靠近一点,她的唇就会碰到自己的脸。
霍禾不禁回想起自己掀开干盖头的时候所看到的那张娇艳欲滴的红唇。
他怎么都不给个反应,该不会真生气了吧
宋梨蕊拿出了跟唐婉秋撒娇的态度,舔着脸更凑近了霍禾“人家真的知错了,以后都不会再犯了好不好嘛,求求你啦,娘唔,相公。”
差点说漏嘴的宋梨蕊赶紧补了一句两句“相公”,却不知道这样软绵绵的一句“相公”对霍禾来说是多大的惊涛骇浪。
“我”霍禾张了张嘴,第一次感觉到了那种难以言明的不同于窘迫的窘迫,是那种弥漫着蜜饯味道的窘迫。
“我没有生你的气。”
得了便宜的宋梨蕊格外用力地卖着乖“嘿嘿,我来陪你睡。”
霍禾皱了皱眉,他向来知道边塞女子格外奔放热情,也鲜少有这样说话直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