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大夫们都已经表示对霍禾的腿束手无策,谢晓童却还是不忍放弃给霍禾医治的任何一个机会。
这也就是为什么在孙太医的建议下, 霍禾为了安母亲的心每天都要任由医生配合药汤按摩自己腿部的原因。
实际上霍禾, 早就已经放弃了自己。
他向来起得早, 等他照例做完了腿部的按摩后, 宋梨蕊才刚刚收拾好。她打着哈欠, 因为双手向上伸展而露出洁白的玉臂。
霍禾撇过了视线没有再看,直到下人们将他抬到餐桌前, 他还有些莫名的紧张。
这是他第一次和宋梨蕊同桌吃饭。
相比起霍禾习惯于吃胡饼加羊肉那种边塞的口味,宋梨蕊面前摆的则是清粥小菜, 巨大的风格差异让没有明显物理分界的桌面有种泾渭分明的错觉。
宋梨蕊好奇地盯着干巴巴的胡饼,心里迟疑这东西真的能够被人类吞咽下去吗,于是她拿起了一大张胡饼,递到了霍禾面前。
笑得那叫一个乖顺“相公吃早饭啦。”
她一叫相公, 霍禾就想到了自己那个莫名其妙的梦, 有些不自然地接起了她手里的胡饼“嗯。”
胡饼在他嘴里嘎嘣脆, 那声音就像是话本里鬼怪把人骨头嚼碎一般,听得宋梨蕊头皮发麻。
她听着他嘴里的声音害怕他真把嘴给硌坏了,连忙盛了碗清粥。
霍禾回过神来,就看见宋梨蕊双手捧着一碗粥,十分担忧地看着自己。发现自己看她, 忙不迭地将粥递过来“别硌着了,快喝粥。”
这哪里会硌着,他都吃习惯了。
霍禾有些想笑,却又笑不太出来。他看着那碗粥有些出神。
兴许是有父亲先例在前的缘故, 就连母亲也习惯了自己早饭吃上一兜胡饼。
他也从没觉得硌,只觉得酥脆,爽快。可现在看着那一碗煮得米都烂开的白粥,似乎嘴里的胡饼也变成了碎石子。
明明他不是这样脆弱的人。
他端过她手上的碗,恰到好处的温度最方便食用,他一口就能喝下一碗,精致的粥碗里便只剩下一点儿米糊黏在碗底。
接触到粥,胡饼也变得软了一些,呼呼噜噜混做了一块被喝了下去。
宋梨蕊震惊“你真的能吃下去,也太厉害了吧”
这有什么值得“厉害”的霍禾哭笑不得地想,但他也知道宋梨蕊性格跳脱,竟然也慢慢接受了她偶尔的闹腾。
明明是普普通通的早餐,却因为有她的存在而生机勃勃。
或许真像娘说的,成亲也并不是一个多为难的事情。
宋梨蕊可没忘记她的“正事”,吃完了早饭还不等下人收拾干净,她就迫不及待地揪住了霍禾的袖子“霍禾,你答应我养小狗的。”
霍禾自然没有忘记“养就是了。”
养就是了,说得好听,若是自己一个人去挑,这狗到时候就要自己负全责,万一咬伤了别人还怎么报霍禾的名号。
于是她笑盈盈地说“人家一个人去挑,多没意思呀,你陪我去呗。”说着她可怜巴巴地眨了眨眼睛。
霍禾要是知道她心中所想,必然不敢让她抱着“迟早有一天会咬伤别人”的想法养狗,说不准还要代替宋雨好好教教他的女儿。
可霍禾现在不知道,非但不知道,还被宋梨蕊扑闪扑闪的眼睛看得浑身不自在。
最终还是在宁东不可思议的目光中妥协了“好。”
虽然霍禾说好,但是他的情况并不适宜到狗市去,到不是说不能被人抬或者使用四轮车,可总归阵仗太大,霍禾不喜欢。
于是管家东松便找了个有名的狗商带了自己的狗来院子里给少爷少奶奶看看。
那狗商一听是给将军府的贵人挑狗,自然也不敢怠慢,将自己店里最好的几只狗都带了出来。
面对宋梨蕊充满欣喜好奇的目光,更是自信地介绍起来“夫人你看这只,这是从波斯来的狗,形似狼犬威风凛凛。”
小狼犬似的狗冲着宋梨蕊亮了亮自己的獠牙,一脸不耐。
宋梨蕊偷偷侧头看了看霍禾,发现他正在打量另一只小狗毛茸茸的,眼睛大大的,尾巴摇来摇去的小黄狗。
她看看霍禾,再看看蔫蔫的小狼狗,偷偷捂着嘴笑了几声就要用手伸进笼子里轻轻戳它的脑袋。
小狼狗被她戳得不耐烦了,就用头来撞她的手,宋梨蕊收得飞快,就看见小狼狗一头撞在笼子上“嗷呜”了一声,可怜兮兮地不甘心地看着宋梨蕊。
宋梨蕊终于抑制不住咯咯咯地笑了起来。
霍禾看过去正好对上她笑出了薄泪的杏眼“霍禾,我们养这只吧。”
被她指着的小狼狗凶巴巴地伏着身子,喉咙里咕哝着吼声,结果一张嘴,那奶声奶气的“汪汪汪”简直和宋梨蕊如出一辙。
虽然昨晚上听了宋梨蕊念叨了一晚上的“毛茸茸”“黄黄的”,但此刻当然是宋梨蕊喜欢什么就要什么了。
只不过霍禾看了一眼小黄狗仿佛知晓人性般突然低落的眼睛“这两只都留下吧。”
宋梨蕊惊喜地看着霍禾,那模样,就差装一条毛茸茸的尾巴了。
北朝风俗,新娘子三日回门这天,宋梨蕊第一次比霍禾起得早了。
霍禾睡得浅,宋梨蕊刚一动弹,他就醒了过来。宋梨蕊见他睁着眼,乐滋滋地“霍禾早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