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结局不同,但他们一样是被留在世上的悲哀刀剑。
“啊,那是……”
刚一穿过庭院,我立刻眼尖地发现,有一间和室面向庭院的拉门打开了。
透过那道不甚宽敞的空隙,可以看见其中一人横卧于榻榻米上,另一人端正地跪坐一旁,水色羽织让人联想起雨后如洗的青空。
“是安定。”
清光一手拦住急欲上前的我,“我们不要打扰他,慢慢地走过去吧。”
“可是,万一安定再次沉溺其中……”
“没事的,茜。你再走近一些,听听他在对‘那个人’说些什么吧。”
“……?”
我将信将疑地放轻脚步,尽可能不引起安定注意地接近回廊——但我很快发现这只是多此一举,因为他全副心神都放在眼前的“总司”身上,根本无暇顾及他人。
“然后啊,冲田君……”
“嗯,还发生过这样的事呢。”
“没错没错。他居然这么说哦,‘我是冲田君的狂热粉丝~’什么的,很有趣吧?真是个奇怪的人。啊哈哈。”
出人意料地,我听见安定在笑。
我一时怀疑起自己的听觉,但无论我怎样全神贯注地侧耳聆听,他都毫无疑问是在笑。
轻快、活泼,就像所有十几岁少年那样,从一切枷锁与藩篱中解放出来的笑声,又让人联想起雨后清爽的风。
“总司”自始至终一语未发,而安定也毫不在意,只是自顾自快活地说下去。
我不消多久便意识到,他是在说自己现界以来经历的一切。他说起那位自称“总司真爱粉”、画风清奇的审神者,也说起他带着自己走过的“万里河山”。
“冲田君。”
最后,像是要为这一席絮叨散漫的发言做个总结一般,安定深深地、深深地俯下头去。
“我去看过这个世界了。用自己的双眼,好好看清了冲田君深爱的……直到最后,冲田君都留恋不舍的世界。”
“所以……抱歉,也许我还要在世上多停留一会儿。在我真正回到你身边以前,冲田君,能不能请你再等一等呢?”
然后,不等我们出声唤他,安定三两下利索解开束起马尾的发带,又将象征新选组的水色羽织披在肩头,挺直腰脊站起身来。
“怎么样,话都说完了吗?”
清光单手叉着腰一挑下巴,顺势将视线撇向一边,故作满不在乎地朝向安定发问。
“真是的,我都捏了一把冷汗呢。还以为你忘了时间限制,打算在这里一直念叨到世界末日。”
(……说啥呢,你明明就对他很放心……)
“抱歉抱歉,因为想说的话有点多。”
安定自然听不见我的腹诽,立刻爽快地笑着道歉:
“即使明知这不是真正的冲田君,我还是想告诉他自己这些日子的经历。没有战乱的和平世界,不用握刀、可以和小孩子一起开心玩耍的世界……我一直在想,要是冲田君也能够一起看看就好了。他也是为了这样的世界,才会那么拼命吧?”
“你还真多事啊。明知道那个人听不见。”
清光别过脸闷声低语。
“没关系,只是我自己想说而已。而且这一次,我也想好好对冲田君道别,然后缔结再会的约定。”
安定一面这么说着,一面仰起头来安静地眺望天空,“在此之前,我的旅行还没有结束,还有和审神者的约定需要完成。”
“哦哦哦~是吗是吗。还真幸福啊安定你这家伙——”
“我的审神者很有趣哦。清光也是,有兴趣的话要不要跳槽过来呢?”
安定轻快地抛下这句玩笑话,旋即手扶刀柄背转身去,再一次面向病榻上的“冲田总司”恭敬倾身。
——那一定不是对幻境,而是对铭刻在他记忆中的“冲田君”道别吧。我想。
“再见,冲田君。”
“作为你的刀剑、为你所使用的日子,真的非常开心,我永远都不会忘记。”
“正因为这样……我才不能继续留在这里。这种虚假的美梦,对于冲田君来说也是一种侮辱。无论是谁,我都不容许他践踏你的人生。”
……
……
……
数分钟后。
安定和清光重整心情以后,我们轻而易举便找到幻境出口,三人一同毫发无伤地回归现实。而在那里等待我的是——
“Master!!!!!”
毋庸置疑,正是龙之魔女的黑体加粗一号字咆哮。不能通过叙述将这种字体表现出来,实在令人深感遗憾。
——什么,你问我为什么能从声音中听出字体?
——修辞啦,这只是一种修辞。
“你这个、愚蠢、天真、尽会给人添麻烦的、白痴Master!!!”
贞德每一个顿号都像一记爆栗正中我脑门,而她似乎还不解气,索性不由分说地抓着我肩膀一阵猛摇,直将我摇晃得晕头转向,几乎能听见脑浆哗啦啦来回激荡的声响。
“居然擅自跳入险境,你究竟在想些什么?我早就提醒过你要小心,你还是这么冒失、笨拙、不加提防,简直无可救药!!!”
“等等等一下,alter亲亲……你今天词汇量好像特别丰富……”
“不错。毕竟alter她相当担心,难免会气得语无伦次啊。”
岩窟王一面轻描淡写揭穿贞德(掩盖在怒吼与痛骂之下)的关心,一面若无其事地将她的手从我肩头扳开——与此同时,他也不露声色地闪身介入我和冲田组之间,可能是觉得我和其他人的异能太过亲密,多少有点NTR之嫌吧。
“时候不早了,Master。自从你被吞没之后,山田就撤去了阻拦我们的异能,大概是料定我们不可能抛下你继续追踪,打算乘隙逃跑吧。”
岩窟王口中这么说着,神色间却是不慌不忙,甚至还有闲心伸手向斗篷里摸索香烟和打火机。贞德alter大喇喇地冲他翻了个白眼,恩奇都和颜悦色提醒了一句“小心森林火灾”,他才勉为其难地放弃了这个念头。
“不过,不必担心。”
岩窟王一手夹着香烟续道,“虽然你损耗不轻,但对方的异能也一样接近油尽灯枯。再这样消磨下去,太阳骑士的圣剑也只能用来烧开水了。”
“……别光顾着嘲笑别人。”
我却没有他这么自信乐观,毕竟我不是一个笑声常在的快乐男孩,“这是不是也意味着,你的宝具‘虎啊起来嗨’,很快就要变成‘猫啊瘫下来’了?”
岩窟王:“……”←由于这个比喻太过生动,拿烟的手不禁微微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