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问“怎么不能出去”
沈眠指了指自己的脸,道“我这模样丑的很,会吓着别人。”
“这算什么,我不觉得你丑。”
沈眠不禁一笑,道“我这都不算丑,什么样才算丑”
小孩皱了下小脸,四处望了望,见没有旁人才小声道“原先我祖母院子里有个唱戏的,我祖母很喜欢他,经常喊他去唱曲儿,本来好好的,可他非跑到我二叔床上睡觉去,最后叫我二婶婶划烂了脸,赶出府去了。”
“你说他怪不怪,自己有床不睡,偏去睡别人的床,我二婶婶脾气又很坏,我都怕她呢。”
沈眠挑眉问“你可知道,那唱戏的叫什么名”
小孩说“我都记不清了,好像是什么花,对了,是梅花”
大约是梅生无误了,原来竟是攀上了霍家二爷。
沈眠笑了笑,说“既然名字是花,长得大约也和花一样好看才是。”
小孩撅嘴道“他才不好看呢,我从前见过一个姐姐,是我小叔的女人,那才叫好看得像花一样呢,我只见过她一回,却怎么看都好看,唱戏也好听。”
“你听得懂戏”沈眠打趣他。
小孩说“听不懂又有什么关系,反正就是好听,比梅花唱戏好听,梅花给划烂了脸以后,就跟疯了似的整天在府前唱戏,我有次贪玩跑出去,都给吓到了,真是和恶鬼一样丑,打那以后,我更怕二婶婶了。”
“丑姐姐,你虽然也丑,可你性子好,可看久了就不觉得丑了。”
沈眠扑哧一笑,说“那好吧,就听你一回,我们花园里去捡落花,要是吓着人,你可要帮我辩解几句。”
小孩高兴得蹦起来,牵起沈眠的手把他往花园里拽,道“就在前面,就在前面”
小花园的确有不少花草,一场雨给毁了不少,小孩撒欢地跑在前面,捡起花就扔进篮子里,沈眠索性坐在石阶上看着他玩,偶尔唱几句曲儿给他听。
“慢些,别摔着了。”
“丑姐姐,你再唱两句,你唱的和天仙姐姐唱的一样好听。”
沈眠嘴角一抽,可不是一样好听么,本尊就在你跟前呢,你个傻小子。
忽然,小孩僵硬住,规规矩矩朝沈眠身后行了个礼,道“三叔好。”
即便没有回头,男人的气场仍是叫人感到震慑,那人低声说了一句“佑霖,你太吵了。”
“我”小孩鼓着腮帮子,委屈地说“对不起三叔。”
霍谦顿了顿,问“方才那曲子,是谁唱的。”
沈眠没吭声,仍是背对着他。
小孩老老实实地说“是丑姐姐唱的。”说着小手指指向坐在石阶上的纤瘦的身影。
男人的视线落在那瘦削的脊背上,似乎停顿了一瞬,道“你转过身来。”
石阶上那修长、过分纤瘦的身躯好似静止的石像一般,纹丝不动。
霍佑霖只当他是害怕自己三叔,便道“三叔,丑姐姐长得很丑,怕吓着人,是我硬拽她来的,你要罚就罚我吧。”
霍谦仍是道“转过身来。”
沈眠站起身来,背对着男人,说道“三爷,我样貌叫人作呕,不想污了你的眼。”
霍谦道“你是什么来历,为何会唱那些曲子”
为何与他的身形那般相像
沈眠道“我是大夫人的客人,暂在府上养病,那些曲子不难学,会唱的人有许多。”
霍谦倏然一步上前,握住他的手腕,扯下他脸上的半块红布,那张丑陋的面孔全然显露出来,霍天面上并无厌憎,只微微蹙了下眉,眼底似有一抹失望稍纵即逝,又快速沉淀为冷淡、阴沉。
他松开手,道“以后,不要在这院子里唱曲。”
沈眠抬起眸,应道“是。”
霍谦不及防撞入那一汪清澈明眸,心底蓦地掀起阵阵疼痛来,左肩上的伤又开始隐隐作痛。
每逢阴雨天,男孩给他的疼痛就会成倍增加,他却甘之如饴。
“抬起头来。”
沈眠顺从地抬眸看他。
霍谦道“叫什么名。”
“江眠。”
“江眠”
霍谦道“你的眼睛像极了一个人,我很想他,却见不到他,你就替他陪我说说话吧。”
霍佑霖道“三叔,丑姐姐胆小得很,我陪你说话吧”
霍谦抬了下下巴,有人上前将那孩子抱走。
“小少爷,该回房温书了,三爷不会对你的丑姐姐如何,她长成那样,再安全不过。”
“”
沈眠拿起捡花的竹篮子,跟在霍谦身后,从这小花园到霍谦的院子,只隔了座长长的白玉石雕的小拱桥,桥下流水潺潺,水上飘着几片雪白花瓣。
进了院子,下人们低头奉上好茶,便规矩地退下了。
霍谦看了眼那竹篮,道“你很爱惜花。”
“美丽的东西,总是叫人疼惜些的。”
霍谦默了默,颔首道“确是如此。若学不会疼惜,就只能眼看它凋零。”
沈眠只装作听不懂,笑道“花多娇贵,再如何疼惜,早晚也是要凋零的。”
霍谦道“倘若我偏要他四季常开,一生为伴呢”
沈眠道“花如何能四季常开,一生为伴三爷倒不如养一棵树,百年后葬身在树下,倒是可求个生生世世。”
“我要的不是花,也不是树,是人。”
沈眠捻起一片粉瓣在指尖把玩,眼神不知看在何方,低声道“人,也早晚会有凋零的一天,三爷何不看开些。”
“人人都劝我看开,可怎样才叫看开”男人低低笑了几声,深深看着眼前丑陋的女人,“他恨极了我,恨到此生来世都不想再见我一面,可离开前,却不肯杀我,偏留我一命,你说这是为何”
沈眠垂眸淡道“这只能问他自己,我不是他,如何会知道。”
霍谦颔首道“是,这世上,只有他知道原因。”
他站起身,踱到沈眠跟前,弯下腰望着那张惨不忍睹的面庞,男人嗓音喑哑,却透出些温柔缱绻的味道来“沈明煊,不如你告诉我,你为何不对准心脏开那一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