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军大营, 泥泞的地面上还带着秋雨的寒气。
从前打黄巾、打董卓的时候,仿佛也是这样的天气。阴寒、湿冷。想也是当然的,总要等士兵们收了当年的粮食,才好发兵,可不就是到了深秋了?
帐中的火盆里跳动着一团团黄色的火焰, 能驱走身上的冷, 却驱不走心头的寒。
“陛下染疫……陛下染疫……”曹操握紧了拳头, “阿生自己就是做医的, 这能不能治,会没有一句准话?”
谍部的传信郎目光漂移了一下“卑职离开河东的时候, 陛下已经退烧, 想来能够保住性命。但主人说……说,怕是脸上要留疤……”
曹操一拳砸桌案上“怎么个留疤法?”
“就……脸上几百个麻点子……”
谋士武将们全都倒吸了一口冷气。最口无遮拦的夏侯惇当即就说“他原本就威望不高,如今刚有点起色,就得了这般怪病。叫袁家兄弟知道了,又说他被先祖厌弃了。”
“闭嘴!”
小皇帝腿上的伤疤都得遮遮掩掩, 这脸上的疤,却是遮都遮不住的。一上朝, 谁都看见了。你让一个人顶着一脸麻子去祭祀天地,恐怕是最忠心的汉臣心肝都要发颤。
“大郎,还有, ”信使站得离夏侯惇远一些, “陛下的同窗, 与他共往河东的有二十余人……”
这下所有人脸上都绷不住了, 对哦,自家的娃儿也陷在疫区里呢,摔!其中还有好几个嫡长子呢!
曹操嘴唇都抖了“病了几个?”
“就……一个。是元让将军家的阿充。”
夏侯惇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好不容易在夏侯渊的搀扶下站稳了,伸手就要打人。
信使一个闪身避开了。
夏侯惇再打。
信使再躲。
两人绕着兵器架兜起圈子来。信使一边绕,一边求饶“主……主人说,夏侯公……公子底子好……比陛下……好得快,所……所以,不让声张。”
终于,典韦、曹洪几个上去抱住夏侯惇。夏侯惇两只胳膊都被架住,只能往信使的方向提出一脚,恶狠狠的,踢到了空气。
说起来算是搞笑的场面却没有一个人能够笑得出来。
“主公,”郭嘉第一个反应过来,“如今上策是封锁消息。正逢两军对垒,后方失火,最动摇军心。”
曹操经人一提醒,也立马目光精明起来“你说得对。然后呢?是速战速决比较好,还是偷偷撤兵更加妥当?”
郭嘉还没有张嘴回应,外面就跑进来一个小兵。“报——主公,大事不好了。张邈、张绣、刘表等部不见了。”
“什么?”曹操一惊,亲自带人上了营中最高的攻城车。果然,西北方向小丘上驻扎的刘表部队,以及东边水边驻扎的张绣部,已经消失不见了,只剩下南方的青山绿水,在深秋的小雨中摇晃着深绿色。
青色的天,青色的景,青色的妖魔鬼怪。
说好的一起打袁术呢?友军你们跑得有些快啊。
唯有同样住兖州的张邈,跟曹操交情深厚些,临走前还往曹操军营里跑了一趟。
“孟德,你不厚道。”张邈进了寨门就说,“这般大事竟然隐瞒不说。”
曹操几乎是用跳的从攻城车上下来,拉住张邈就进了帐篷。“什么事?请孟卓细细说来。”
“嘿呀。”张邈嫌弃地甩开曹操的爪子,“你还给我装糊涂?天子在河东染了瘟疫,这么大的事,你……你……你这是要坑死我们啊。”
“我也是刚刚才得到的消息,孟卓是怎么知道的?”
“袁术的劝降信射到我营中……”
“袁术是怎么知道的?”
两人面面相觑。张邈摸摸脑袋“对啊,袁术是怎么知道的?难道……这不对啊,这瘟疫还能听人指挥不成?”
曹操咬牙“我胞弟来信说,有人知道陛下巡视河东,故意买了带疫病的夷人,在陛下跟前射杀取乐。我就说,谁能指使得动司州那些眼高于顶的世家?不是他袁术还能有谁?”
张邈都快震惊了,慢动作般地找了个坐具坐下来“袁公路好本事啊。那我们现在还是快撤兵吧。”
“不能撤。”两个声音几乎是同时喊出这句话。
一个是郭嘉,另一个就是匆匆进来的刘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