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红自嘲似的笑了笑,再没多说过一句话,她算是明白了,和狼心狗肺的人讲道理谈感情是行不通的。
警察直接把老头四人连同主治医生和护士一起带回了警察局。
送走录完口供的警察,又打发走闻讯赶来的医院领导,梁红躺在病床上,身心俱疲。
她失神说道:“我一直以为这场病是上天给我的报应。”
“我丈夫是家里的长子,最是孝顺,他这一辈子却一连做了两件忤逆父母的事情。”
“一件是和我结了婚。我婆婆这人心气高傲,不大看得上我,总觉得我高攀了她儿子,所以从没给过我好脸色。”
“我丈夫的家境还算殷实,他是公务员,我公婆向来引以为傲,他们心里理想的大儿媳妇应该是大学生,独生女,高挑漂亮的城里姑娘。而我呢,是个孤儿,从小是吃百家饭长大的,我也没怎么上过学,个子不高还有些偏胖,我都不知道他是怎么看上我的。”
“一件是由着我没给我婆婆捐肾。我和他结婚不到两年,就生下了一个孩子,是个男孩。我记得很清楚,那是零三年的夏天,我儿子该上五年级了,我给他报了一个英语辅导班和一个书法班,想让他赢在起跑线上。”
“然后我婆婆打来电话说,她想她孙子了,让我们把孩子送去乡下住上半个月,我答应了。没成想他们忙着打牌打麻将,没看住孩子,孩子跟着村里的人去河里游泳,被水给冲走了,我婆婆听见动静,跟着跳下了水,结果孩子没救上来,她却因为体力透支当场昏死了过去,三天后,她被确诊为急性肾衰竭,一年后,她病情恶化,发展成了尿毒症。”
“尿毒症是不治之症,想要治本,就必须换肾,全家上下只有我配型成功了。”
“我不想给她捐肾,我也承认因为儿子的死恨她只是借口,我咨询了医生,他说捐了肾之后,要长年服药,要各种忌口,不能吃过量的蛋白质跟盐分、不能吃过量的药物,不能运动过度,不能在太热的环境下工作……腰痛或小便有任何异常就要立即找肾脏科医师做检查……”
“我怕,我那时才三十五岁,我还想再生一个孩子,我的事业才刚刚起步,我想做一个健健康康的人,而且我婆婆对我一向没什么好脸色。”
“我对不起我丈夫,我是一个铁石心肠的人,哪怕我婆家人再怎么求我我都没有松口,我眼睁睁的看着我婆婆一天一天的接近死亡。”
“……我们没离婚,却形同分居,这件事情成了我们心中永远的隔阂,我也没再怀上孩子,但我知道,他依然爱着我。”
说到这里,梁红嗤笑一声:“后来,我的生意越做越好,我有心挽回这段婚姻,对他们有求必应,他们尝到了甜头,自然也就慢慢的转变了对我的态度。”
她从不觉得自己欠他们什么,她只是愧疚,害得她丈夫跟着担上了不孝的名声,从此再没了升迁的机会。
“半年前,我丈夫出车祸去世了,我让医生从他的尸体里提取了一部分还留有活性的精|子冷冻保存了下来,打算再要个孩子,自己能生最好,不能生就找人代孕。”
孟则知恍然,这样一来也就能解释为什么她婆家人要下毒害她了。
毕竟她是个孤儿,如果她一直没有孩子的话,将来继承她庞大的家产的自然会是那个年轻男人。
可是现在,她打定主意想再生个孩子。
显然,她动了她婆家人的蛋糕,哪怕这蛋糕本来就是属于她的。
对老头来说,一个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孙子,一个是‘害死’自己老婆的女人生的且连个影儿都还没有的孙子,孰亲孰疏,再清楚不过。
而他们正好可以借着给梁红丈夫办理丧事的名义顺理成章的接近她,再伺机给她下毒。
“那段时间我身体不太舒服,吃着药,药的主要成分就是多粘菌素b。陈医生说我的病是因为多粘菌素b服用过量对肾脏造成的霉性反应引起的,后来他们告诉我说,我床头抽屉里的药全没了,就剩下一堆空瓶子。我一想,正好我丈夫出殡那天,我喝醉了,过后是不是迷迷糊糊的把好几个疗程的药当成糖豆给吃了,所以才会有服用过量这个说法。”
至于他们为什么要拐着弯来害她,而不是直接要了她的命,大概是因为年轻男人发现自己无法在最短的时间里掌控公司的局面,所以让她病重是最好的选择,这样一来,她就不得不将家产全都留给他,而他就可以慢慢的从她手里接管公司,而且顺便还能让她也尝尝绝望的滋味。
“要不是你们,我恐怕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梁姨。”江轻晚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只能是用手不停的轻抚她的背部。
“对了,”像是想到了什么,江轻晚转头看向孟则知:“那我那天从那只黑猫的眼睛里看见的那个廋高个男人又是怎么一回事?”
孟则知看向床头某处,说道:“听说梁女士的丈夫是出车祸去世的。”
“嗯。”梁红一愣,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哪里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你的意思是?”江轻晚显然是意识到了什么,眼前一亮。
“你想见见他吗?”孟则知从空间里摸出一张符篆放在桌子上:“他一直守在你身边。”
“柏盛。”梁红失声喊道。
扑哧一声,符篆无火自燃,青烟散去,一道模糊的人影出现在病房里。
柏盛的魂体很单薄,仿佛一吹就散的样子。事实上,柏家人没能把握好毒药的剂量,那天晚上,梁红就该死了的,是柏盛拼命护住了她。
孟则知伸手关上病房门,看着眼前空荡荡的病房,听着病房里难以自持的呜咽声,轻舒一口气。
突然有点想叶文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