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沉光仰起脸,对着张无忌柔柔一笑, 道:"我带了酒来。"
她说话间眼神凝注地在他脸上、细细地扫过, 似乎是想读出些什么,又像是什么都不想读、只是想要这样单纯地看一看他便了。
张无忌被她看得心下怔忡, 上前接过她手中的灯笼和酒,将灯笼挂在门边, 提着酒与她并肩进去, "怎地想起要喝酒了?"
这处住所显然是光明顶上极为精致的所在,屋中摆设清净雅致、颇具匠心。何沉光眼风在屋中溜过半圈,瞧见一只擦得干干净净的小几上,摆着一枝插瓶的洒金梅。梅花还很精神, 在烛火下开得正好,粉白花瓣上点点红斑如泪, 幽金的花蕊被烛火照得半明半暗, 十分漂亮。
何沉光走到花瓶边上,将这一枝梅花拿了出来,放在手里把玩着走到罗汉床边坐下, "乍逢故人是大喜事,咱们边喝酒边说话, 我瞧很相宜。"说着朝张无忌又是嫣然一笑。
张无忌拿了方矮几放在她面前, 姑且搁上两只茶杯应付使,这才拍开酒坛泥封。那酒是明教的厨工私酿, 香气馥郁,张无忌被酒味醺着了, 讶异道:"怎地这样烈。"一时倒不忙倒了。
何沉光道:"真的?你拿过来给我闻闻。"
张无忌不疑有他,乖乖地拿着坛子走到她近前。何沉光却不去看那坛子,而是突然伸臂抱住了他的腰,头埋在他身上。张无忌立刻全身都僵住了,双手悬在半空进退不得片刻,"沉光?"
何沉光不出声。
张无忌迟疑之间,眼看着她的肩膀轻轻地颤了一下。他但觉胸口也跟着颤了,那只没拿东西的左手不由自主落在她头上,轻轻抚摸一下,半晌才道:"我……唉,你……你这些年过得好么?"
何沉光抬头看他,泪流了满脸,张无忌垂眸一望,见被她埋过脸的那处衣服布料都湿透了,口中蓦地发苦,那只左手又不听使唤、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伸到了她脸颊旁,去擦她的泪。他手茧刺人,何沉光只觉脸颊像被轻轻磨了一下,偏过头去不让他擦,红着一双眼道:"你说我好不好?"说着一把夺过他手上酒坛,倒满了两茶杯,浸了泪的眸子直勾勾地盯着他看。
方才她肌肤留在指间滑腻的触感未散,张无忌骤然见她对自己来了脾气,脑海中刹那想起二人相识不久时,她宜喜宜嗔、明艳可人的模样,反倒比她方才掉泪时更让他难受了。他坐下来拿过一只茶杯,正要说话,何沉光又道:"喝了再说。"
见她目光灼灼地望着自己,张无忌只好一饮而尽。这一杯酒还没喝到底,她幽幽的声音又传入耳里,"张无忌,你要是敢用内力逼出一滴这酒来,我管教你今夜过后,再也找不着我。"
烈酒入喉,十分辛辣,张无忌轻咳一声,苦笑道:"好,你说甚么就是甚么。"
何沉光逼他喝了,自己却不喝,转着酒杯支颔道:"你该知道你对我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