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作谈成,楼清焰做东,一行人在妙峰山风景区找了家颇具特色的私房菜,共进晚餐。
饭吃到一半,手机响了,他便起身来到顶楼接听电话。
“阿烧,你回家了吗”对面是个颇有些沙哑的大嗓门。
梁彦楚,楼清焰死党,一个跑去当刑警的富二代。
“楚楚,好久没听你声音了。”
“得了,不是年三十才见过面儿你别墨迹,快回答我的话。”
楼清焰扯了扯领口,向后倚在栏杆上,随意道“在外边儿呢,怎么了。”
“你看新闻了”
“嗯。”
“呃,你怎么好像很平静的样子”
“那你可真是想多了,刚谈成一单大合作,我现在开心得很。”
“可去你的吧。我跟你说件事,你一定听好了你爸立的那个遗嘱,不奏效,法律上来讲,你也不是一分都得不到。”
“哟,梁大公子什么时候改行儿去做律师了”
“认真着呢不开玩笑”
“行吧,那你说说。”
“我问你,你妈走的时候,你爸给你办过遗产交割吗”
楼清焰的五脏六腑突然开始发痒,他感觉自己强烈地需要一根香烟,需要那种夹在指尖的轻描淡写,那种吸到肺里的麻痹感。
“好像没有,记不太清了。”
“没有就是没有”梁彦楚一拍大腿,“阿烧,我和你说,你妈去世的时候,夫妻共同财产就应该割给她一半儿当遗产,这些遗产再均分给你和你爸。也就是说,你能得到你爸当年全部身家的四分之一还不是等他死了才能拿的那种,是当下立刻马上就能拿到。”
“遗产没做过清算,2012年元辉体量还小,谁知道我爸当时身家多少这里面会不会太容易做手脚了。”
“有一点是一点,总比啥都没有好。”
楼清焰吐了口气,“兄弟,谢了,不过楼大元有句话没说错,遗嘱的订立完全出自他个人意愿,想给我多少是他自己的事,原则上来说,其实真跟我没有关系。”
“你别吧,你爸的你可以不要,你妈那份也不要吗”
“我连我妈长什么样儿都忘了。”
听筒对面一阵沉默。
“楼清焰,你到底怎么了”
“别瞎猜了,一切都很好,我是真不大在意这事儿你觉得我惨吗,很惨吧你去建筑工地上走一圈儿看看,去孤儿院,农村,聋哑学校走一圈儿看看,哥们儿,我真不觉着我惨,就算什么遗产都不继承,我也有够花一辈子的钱。”
“操,谁他妈说这个了你就打算一辈子这么混吃等死”
“混吃等死不好吗”
“好个屁”
“”
“你现在在哪儿”听筒对面传来了打翻东西的声音,接着就是一阵窸窸窣窣。
楼清焰有心不说,但想到太久没见老朋友了,便说“明晚碰个面吧,现在不行,我搁妙峰山吃饭呢。”
“你丫是真行,逛妙峰山赏雪景呐”踢踢踏踏的穿鞋声。
“你别出门了,等会儿我就回家,今晚真没法儿见你。”
“甭自恋了,谁有功夫见你,哥哥我约了金牌事务所的高级律师共进晚餐,是特么个活色生香的大美人儿。”
“嘟嘟嘟”
直到嘟声响了很久,楼清焰才把电话摁掉,一下子笑出声来,“真特么一点儿没变”
“什么没变”
楼清焰一回身,就看到戴康时教授笑眯眯地走上来,手里端着两个巨大的高脚杯。
“吹着小风喝喝酒,多么惬意。”他递过来一杯,“小心,很够劲儿的。”
结果楼清焰一品,“噗,雪碧”
“哈哈哈是吧,你也觉得吧,雪碧就是比可乐有劲一点儿。我告诉你个秘密,我喝过十多种可乐,都拿实验室里头做过鉴定,结果显示碳酸含量都差不多。可是明明就是雪碧更辣,科学这个小妖精,真让人头疼。”
“哟,您还懂小妖精这个词呐。”
戴教授才不搭理他,一举杯,“就像意识场论一样。”
楼清焰叹了口气,你看,他真的不是最惨的,有什么比毕生追求永远得不到结果更惨
戴教授喝着雪碧问道“小楼,问你个问题,如果十年内项目成功,人造神经的专利握在你手里,你会用它救治楼先生吗”
风,平底乍起,吹透了整个顶楼。
楼清焰“为什么不呢,人造神经的出现能造福广大病人,难道我父亲不是病人之一”
“你就真的,真的不在意”
“不在意不好吗”
好,但也很可怕。这句话戴教授没有说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