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怎么能……他怎么敢!?
楼清焰不仅仅是敢,他真的做到了。
头目身亡后,他身为二把手顺利揽过大权,将组织牢牢掌控在手中,重新划分架构和制度。
在边界星域的废土荒星上,他带领手下重建根据地,一步一步站稳脚跟。
在外界新闻铺天盖地声讨、联盟人人喊打的境遇下,他发表演讲,公开宣传自己的政治理念——共和、民主、关爱、利他;尊重物质文明,重建精神文明。
“精神文明”是他提出的概念。他认为人类的力量绝不仅仅来自天赋和训练,更来自强大的信念和深刻的感情。
一直以来,人类源源不断地爆发着这种力量,却被联盟高层以“脑控”之说掩盖。以至于民众逐渐相信,那些人都是被邪/教组织控制大脑的疯子。
楼清焰掀开了这层遮羞布,尽管人们都不相信,但他底气充足。
因为他带来了一件大杀器——艺术。
联盟拥有艺术。战争艺术、数字艺术、虚拟艺术……但楼清焰从未见到有人赞美生命、鉴赏死亡、发自内心地欣赏真善美……亦或者说,他们的大脑并未开发欣赏美的能力。
现在,楼清焰要替全联盟开发这块陌生的脑区,他要把美带到这个世界,他要告诉未来的人们何谓幸福。
他的理念虽然过于异端邪说,却神奇地召集起一大批追随者,他们飘星过海,来到楼清焰的荒星安家,憧憬着他在演讲中宣传的那种生活。
楼清焰替换了“利益共同体”的说法,告诉所有人,没有谁和谁会是利益共同体,每个人的利益都不相同。但是生而为人,他们使用着同样的资源,按照同样的方式生活,立足于同样的星海和宇宙。人类共享的从来不是利益,而是命运。
他也从不认为墨尔菲斯定律是真理,所以他
要做一件疯狂的事——说服西泽尔,让他为自己而战。
如果连西泽尔——这个墨尔菲斯后裔,对两大定律坚信不疑的人——都能洗心革面,又何愁改变不了联盟人类的精神面貌?
西泽尔被俘虏后,双手双脚、脖颈要害处都戴上了禁锢,由楼清焰脑中的芯片操控,只需要他一个念头,就可以将人一击毙命。
最开始的半年里,他什么也不对西泽尔说,只让他跟在自己身边,亲眼目睹自己所做的一切。
后来,当西泽尔提问问题,他开始对他解释。
再后来,西泽尔时常望着他,陷入沉思。
终于有一天,他问楼清焰:“你为什么非要做到这一步?一开始叛出联盟你到底是怎么想的?难道不怕死吗?”
死?
从背叛联盟的那一刻起,楼清焰再也不考虑自己还能活多久。
会不会下一秒就在刺杀中身亡。明明可以轻易成为将军却要做这么危险的事,究竟值不值。
他在基地里痛苦地压抑了八年,深知自己已达极限。
当西泽尔直白地将两大定律展示在眼前,他发现自己正在崩溃。这种势头必须止住,不论做点什么,哪怕疯狂求死,他也一定要用尽全力保留自己灵魂中属于地球人的部分。
他绝不允许自己被这个世界改变。
所以他要反过来改变世界,除此之外别无他法。他根本不在乎能不能成功,这份事业不是他的梦想,只是他赖以生存的支撑。
西泽尔又问:“你到底想要什么?”
“我想要什么?”楼清焰笑了,这个问题可以回答。
他轻缓地说:“我刚认识你的时候,你是高高在上的天神,我是尘土里挣扎的蝼蚁,我连匍匐在你脚边的资格都没有,如果没有意外,我们就是两条平行线,一辈子都不会相交。”
“当你对我说出那番话,讲出那个狗屁定律的时候,”他贴近西泽尔的脸,目光灼灼地逼视他,“就注定了今天所发生的一切。”
“西泽尔,我要你臣服于我,为我而战,为你从前最不齿的爱和感情而战。我要你放弃
高贵的姓氏,跟我一样叛出联盟,带领人类走向另一个命运。我要你的……”他轻轻吐出两个字,“忠诚。”
西泽尔微微低下了头。
“你拥有我的忠诚。”
楼清焰并不满足,他嘶哑地说:“我还要改造你的头脑,转变你的思想,让你明白一件事。”
他攥住西泽尔的脖子,一如数年前被对方攥在掌心。
“爱是刻在你生命里的本能,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会蠢蠢欲动。想抛弃它?做梦!”
西泽尔轻声说:“我已经明白了。”
“他明白什么?”楼清焰面无表情看着游戏画面,“明白了怎么在我身边蛰伏,好伺机背叛,回到他忠诚的联盟去?哈!”
江覆飘过来,按住他的手,“你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楼清焰:“怎么,回神了?”
江覆神情复杂。
楼清焰叹气,撸毛安抚:“别在意,告诉你也是因为不想再憋着了,这些事你要不提我都忘了,还以为是大年三十睡过头做了一场春秋大梦呢。”
江覆:“所以你真的跟这个西泽尔有一腿?”
“我是跟你这个西泽尔有一腿呀。”楼清焰拉起他的手。
“别闹,说正事!”
“这算什么正事,而且你从哪里听来的扭曲版本?我跟他有个屁关系,好不容易收做小弟结果人还背叛了。”
“可是你俩互相告白……”
“从来没有过!不是他臆想出来的就是你臆想出来的!”
“我……不知道,我是做梦梦到的。”
“做梦梦到?”
江覆走上前,触摸西泽尔低垂的脸,喃喃道:“在梦里,我就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