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病房后,何春丽发现,小护士对她的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急转直下。
刚送她来病房那会儿,小护士还亲热的叫她嫂子。可才过这么一会儿工夫,她就忽然变了脸,对自己爱答不理不说,就连自己主动跟她搭话,也很冷淡。
起初,何春丽还以为是自己的错觉。但等小护士对林老实照顾得更加细心,而且许多本该由她这个妻子做的事,小护士都抢着做后,她意识到,这并不是她想多了。这小护士就是对她有意见
问题出在哪儿呢何春丽仔细回忆了一下,找到了小护士态度变化的时间点,好像是自己去了一趟厕所回来后一切就大变样了。
莫非是林老实跟她说了什么不,林老实可不是长舌妇,况且两人还是夫妻,他不会让自己这个妻子没脸。
那究竟是为什么呢何春丽怎么想都没想到是因为自己嫌尿盆脏这件事上。因为她当时留意过厕所并没有人,况且在她的潜意识里,嫌弃尿盆脏是一件很正常的事。
但她忘了,这是质朴的八十年代初,这个年代,不少城市还都是公共旱厕,还有掏粪工人这个光荣的职业。当时,城里旱厕的粪便可是香馍馍,送给蔬菜队还要收费。而且这时候,很多居民家里没厕所,都是一层楼公用一两个厕所,大家晚上小便都是用痰盂,第二天起床再处理。可以说,这时候刷尿盆几乎是城里绝大部分人的生活常态。
所以她这样的行为就变得格外另类了。
想来想去,她觉得还是她在去厕所的时候,病房里可能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事情。于是她决定探探林老实的口风“阿实,小江护士是不是不大喜欢我啊”
小江做得这么明显,林老实又不是瞎子,怎么会看不见。但他故作不知,诧异地扬了扬眉,甩出钢铁直男的经典台词“有吗你想多了吧”
何春丽被这句话堵得无言以对,她要是一句一句掰着理论,倒显得她无理取闹。罢了,她刚来,跟丈夫的感情还很一般,当务之急是好好照顾丈夫,获取他的好感,没必要为了旁的人起争执。
想到这里,何春丽勾起一抹笑,自己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下,顺便卖了一波惨“你说得对,可能是我想多了吧。我坐了一天一夜的火车,几乎没合眼,脑子都糊涂了。”
大部分人听到这句话,都应该会关心妻子,说两句感激的话吧。可林老实不走寻常路,他煞有介事地说“你这还好,好歹有个落脚的地方,还能坐一会儿。若是赶上过年或是国庆,别说坐票了,连下脚的地方都没有,厕所、车门、过道里到处都挤满了人,到了晚上,没地方睡觉,有的人钻到座位下方去眯一会儿,不然好几天,根本熬不住。有次探亲假,我回去,人太多,买了票都挤不上去,送行的两个战友把我举了起来,挤”
见林老实只是自顾自地讲他坐火车的经历,一句关心的话都没有,何春丽心里失望极了。上辈子,她虽然感情不幸,没有遇到一个能托付终身的人,可那些男人们随便拎一个出来都比林老实会说话。
何春丽沮丧极了,甚至都有些怀疑,自己重生回来找林老实究竟是不是一个正确的决定。
她这个丈夫真是一点都不体贴,情商简直为负。
但这个念头一滚出,就被她压了回去。不,其他男人嘴上说得再动听又怎么样,还不是抛弃了她只有林老实,在她得癌症时施以援手,而且在临死前,她依稀听护士说,林老实做生意发了大财,远不是其他男人能比的。
于是她强做感兴趣的样子,抬起一双亮晶晶的杏眸,小嘴微启,托着下巴,扬起小脸,崇拜地望着林老实。
林老实把她的情绪转变看在眼里,悄悄垂下眼帘,讥诮地勾起了唇。才多久啊,何春丽似乎就受不了他这个“粗俗”、“不体贴”、“情商低”的丈夫了,余生那么长,她忍得下去吗
其实对何春丽跟人私奔这件事,林老实本身并不怨恨。两人是相亲结婚,聚少离多,没多少感情,他一遭落难,不能给何春丽更好的生活了,她想离开也无可厚非。
因为两人的这段婚姻完全可以用后世很流行的一句话来总结“你我本无缘,全靠我花钱”,所以不能共苦也就很正常了。但她要走,也该堂堂正正的走,只拿走属于她的那部分财产,而不是把原主退伍回来养伤的钱也全卷走了。
更恶心的是,在外面浪了一圈,发现所托非人之后,她又舔着脸回来找原主。试图打动原主,找一张长期饭票。
她当原主是什么垃圾回收桶吗
她这种行为不叫悔过,而是恩将仇报。真正知耻,真正有尊严,真正意识到自己错误的人,不会有脸再来找前世那个被她抛弃的丈夫。
她若是重生回来,能自立自强,主动离开原主,倒能让林老实高看一眼。
“阿实,阿实,你想什么呢人家一个大活人在你面前,你都走神。”何春丽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娇嗔道。
林老实打了个哈欠“有点困了,精神不济,我睡一会儿啊。”
说完,他就闭上了眼睛。
何春丽咬住下唇盯着他的睡颜,心里不满极了。她说她在火车上几乎一天一夜没合眼,他也没说一句让她睡觉的话,结果聊了几句,他自己说困了,倒头就呼呼大睡了,完全不管她这个从千里之外来探望照顾他的妻子。
生了几分钟的闷气,何春丽见林老实已经睡着了,没辙,只好自己找睡觉的地方。她扭头扫了病房一圈,这是一间单人病房,不过面积很小,只有七八平米,除了一张单人病床和一套桌椅,就没其他东西了,更别提睡觉的地方。
眼看天都黑了,她实在困得慌,何春丽回到病床边,伸手抓住林老实的胳膊,刚想摇,门就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