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位于京城郊外的一片古老丛林,苍木耸翠,枝叶横陈,偶尔还能听见小鹿跟鸟雀的声音。
谢抚远靠在一棵粗壮的大树旁,无声的注视着不远处的顾梦。
夜已经深了,丛林里却依旧有光,一点,两点,三点他们看见越来越多的光点缓缓从草丛中升起,时高时低,时远时近,莹莹亮亮,好像天上的星星都落到了人间。
顾梦站在草丛中,看着点点荧光在身边飞舞,宛如置身银河,惊叹的说不出话来。
“抚远哥哥你看”
女孩像是献宝一般指了指周围飞舞着的萤火虫,谢抚远点点头表示自己正在看,虽然一言不发,嘴角却一直挂着淡淡的笑容。
林间幽玄,皎洁的月光在树间投下婆娑的影子,顾梦一个人在那玩的不亦乐乎,萤火虫们好像也非常喜欢这个姑娘,依依不舍的围绕在她周身飞舞,那张微红的脸蛋在荧光的衬托下更显娇美。
她总是很容易就能快乐起来,无时无刻都是这样一幅活泼又充满了生气的样子,像个没长大的小女孩。
谢抚远依旧在看着她,眼眸深沉,嘴角挂着的笑意却慢慢淡了下来。
是啊,她本来就是个小女孩。
浮曲阁内还是一如既往的安静,谢抚远自床榻上苏醒过来,夜色已深,隐约能听见夏蝉的鸣叫声,他随意往身上披了件衣服,走到房间的西北角,轻轻转动了两下那里的花瓶。
密室大门缓缓打开,几乎没发出什么声音,他沉默的走进去,大门也在身后快速关闭。
这间密室的占地面积并不大,除了最中间供奉着的牌位,四周几乎没放什么多余的东西。
他原以为自己与顾梦之间拥有很多美好的回忆,可是在顾梦离开后,谢抚远才发现,他居然连个能够留作念想的信物都没有。
他从来没想到自己会失去顾梦,哪怕在他一开始的设想中,顾梦不会属于自己,她应该会寻到一位优秀又体贴的夫君,过上琴瑟和鸣的幸福生活,而不是把一颗心都放在比她大了足足12岁的自己身上,然后日夜担忧他会不会一不小心就战死沙场。
谢抚远相信自己可以做的很好,以一个兄长的身份去照顾那个女孩,给予她力所能及的保护,就像十多年前,她给了自己最温暖的一个拥抱,就像这十多年来,她给予自己的那些最最真挚的帮助与关怀。
谢抚远站在空无一人的密室中,状若平静的掏出了怀中的那根签文。
“荷叶生时春恨生,荷叶枯时秋恨成。深知身在情常在,怅望江头江水声。”
“公子心中所求之事注定会遭遇极大的困难与考验,转机并非没有,只是实在渺茫啊。”
他定定的看着手中这张签文,眼里是愈发深沉的悲哀,只是,还没等谢抚远悲伤太久,手中变故突生
签文开始无火自燃,谢抚远眼睁睁看着那张承载了他太多悲痛的黄纸被燃烧殆尽,而后,一句话凭空出现在了他眼前
若想实现心中所愿,明日戌时,浮曲阁外荷花池见。
这句话的停留时间并不长,但已经足以让谢抚远看清,他后退一步,眼看着最后的那抹灰烬缓缓飞至顾梦的牌位旁,萦绕着木牌转了一圈后才彻底消失。
“玲子,不要辜负首领对你的期望。”
嫣红15岁便成了将军府里的一个丫鬟,她花了很长时间去获得府中众人的信任,亦花了很多心思去巩固自己在将军府内的地位。
跟其他的一些姑娘不同,嫣红性格友善,安分守己,她从来不会多出什么不该有的心思,不论谢抚远在不在京城,都会尽心尽力的帮着老管家处理府内那些事务。
管家很喜欢她,把她当成自己的女儿在看待,老人家总说嫣红是个好姑娘,模样清秀,做事细致,以后谁娶了她肯定都会有福气的。
谢抚远大部分时间都待在边关,偶尔才会回家一次,不过,只要他回来了,嫣红能见到他了,潜伏在民间的那些倭国细作就会收到从将军府里传出的密件。
嫣红在进入将军府前还有另一个名字,叫大江玲子。
她知道自己不是真正的倭国人,因为记忆中总是会出现一些关于中原的模糊画面,但她对中原没什么感情,后来受到了专门的训练,开始以细作的身份潜伏在将军府后,心中更没什么愧疚不安的情绪。
事实上,嫣红对倭国还有倭国的那些同伴也不怎么在乎,只是她毕竟是在倭国长大的,吃了他们的饭,受了他们的恩惠,所以必须报答。
首领曾说嫣红是个感情淡薄的人,这是她的优点,同时也是她的缺陷,进到将军府后,嫣红并没有采用一些人提倡的美人计,她觉得自己不会对谢抚远产生感情,就连假装出来的也不行,干脆就顺着自己的心思,以一个下人的身份进行着任务。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嫣红传递出去的信息也很多,有大有小,十分精细。
她是个善于观察善于挖掘细节的人,当然,也非常懂得把握一切可以把握的大小机会。
那么多年,她一直做得很好,只是,事情终归还是有了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