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独这样事情, 绝非是矫情,更不是什么伤春悲秋的情绪。
没有什么比这样的沙漠更能激发孤独的情绪了, 她从一落入这里开始, 其实就已经正面遇见了自己最害怕的事情,自己最大的弱点。
克拉克惊惶地冲上来, 他以为是自己刚才窒息的演出太过逼真, 所以才让安黛尔做出了捏断自己腕骨这样的选择, 他想要说什么,却又觉得语言苍白无力,只好张开手抱住了安黛尔。
但他现在只是四五岁幼童的样子, 所以这样努力, 也只能圈住因为疼痛而跪倒在地的安黛尔的脖子。
“主人,我没事,你不要担心。”他半天才吐出来几句话“疼、疼吗”
之前其实不是没有经受过这种程度的疼痛。无论是最开始感受自己的身体炸开, 还是被诡术之眼控制后再挣脱,以及上次强制吞噬瘟疫之源的力量后的感觉, 其实疼痛感都比这一次还要更强。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 唯独这一次,她疼到浑身颤抖,眼角也有眼泪簌簌而下。
“真疼啊。”她从牙关里逼出这几个字。
克拉克到底只是器灵,对情绪的感知没有人类那么敏锐,他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只能用力抱住安黛尔, 同时, 他的背后伸出了巨大的像是翅膀形状的镰刀刀锋,旋转过来将安黛尔包裹在了原地,为她阻挡住其他可能会出现的伤害。
克拉克的刀锋遮住了阳光,骤然给安黛尔圈出了一片漆黑的环境。
所有的一切都被阻挡在了外面,这一小片空间里,安静到只有安黛尔自己的心跳和呼吸。
一波一波而来的疼痛腐蚀着她的神经,却也让她的神智非常清明,她捂着手腕,突然明白了自己的孤独感是从何而来。
在上次醒过来以后,意识到自己想不太起来自己穿进这个游戏后的事情开始,她其实隐隐约约就有一点这种感觉了。
纵使她已经非常好的融入了这里,也完全没有再将这里仅仅看作是一个“游戏”,她很清楚地感觉到了这里就是一个世界,甚至也没有想过要怎样才能回去的事情,但是在这之前,她至少记得自己的过去。
这种过去,就像是航海的时候用到的六分仪,她总之知道自己的来历,知道自己的过去。哪怕是航行再远,也知道自己曾经从哪里来,经历过什么,知道到底是什么样的过去构成了现在的自己。
这种孤独,来源于对自己过去和未来共同的未知,来源于对自己的毫无把握和迷茫,是一种非常抽象的,难以用语言描述,甚至难以解释的,来自于灵魂的孤独。
意识到这一点后,安黛尔在感受到了来源于孤独的痛苦的同时,却大大松了一口气。
人类最怕的,是有弱点而不自知,她现在既然知道了,那么就要去克服。
她压着手腕,忍着痛苦,从地上站起来的同一时间,整个幻境就破开了,沙漠褪去,幻觉消失,只有从手腕传来的疼痛告诉她,之前的一切都是真的。
克拉克解开了之前的防御状态,因为他感觉到了艾希曼的气息。
魔法阵果然如艾希曼预料的一般缺斤少两,根本无法困住他,所以他在这里等安黛尔有一会了,他考虑了所有安黛尔也许会害怕的可能性,唯独没有想到安黛尔居然会以这么凄惨的样子出来。
“怎么回事”艾希曼拧着眉“手腕怎么断了”
他用谴责的眼神看向克拉克,克拉克被他眼中的杀气惊到,后退了一步,疯狂摇头,也不知道应该怎么解释。
“是我自己弄得。”安黛尔拉住他。之前她对自己下手极狠,这会儿松开手,她的手腕就呈现出了一种不自然的下垂,看起来格外凄惨。
自从知道安黛尔的体质以后,艾希曼的储物戒指里就多了应急处理用的药箱,但他从没想过除了外伤之外的东西会派上用场。这会儿他一边庆幸自己还带着这些,飞快地掏出来给安黛尔把胳膊固定好,一边疑惑问道“自己你到底遇见了什么”
“孤独。”安黛尔并没有想要瞒着艾希曼,她直言不讳道“我最害怕的,是孤独。”
艾希曼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克拉克在她身边,无论她进入的是哪个幻境,都不会遇见真正绝对的孤独,所以她所说的绝不是字面意义上的意思。而他早就发现了,安黛尔身上还有一些他所不知道的秘密。
他不着急问她,她想说,他自然愿意听,她不想说,一定是有她的原因。
就像现在,她说孤独,他只能在包扎好她的手以后,将她抱了起来“我在。”
安黛尔用另一只能够发力的手圈住了他的脖子,将脸埋在艾希曼的胸膛上,半晌才闷闷道“嗯,我知道。给你添麻烦了。”
她隐约有一种感觉,她在这里呼唤不到系统,是有原因的。而这个原因,也许等她回到帝国以后,很快就知道了,等到那个时候,也许就是许多事情水落石出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