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听老板说,凯文迪尔家可是投了好多生意当然咯,他们家里有矿嘛,光是领地里的沥晶生意就够他赚的了。总之那个公爵要想装成懂行的样子,可再容易不过了再说了,你怎么知道不是他手下人提前给他准备的稿子小抄”
“你们说什么”
斯里曼尼反应过来,面色煞白:
“你是说,詹恩公爵今天来过这里”
“可不是么,”伙计没注意到斯里曼尼的表情,继续道,“贵主巡游嘛,公爵的队伍上午经过这条街,我们铺子就好死不死,被选为了公爵深入民间,必逛的模范店铺,哈哈,你们敢信我们模范哈哈哈”
“跟罗杰和古铁雷斯的生意比起来,我们当然是模范啦手艺人呐怎么不值得公爵深入民间来巡游”打牌的伙计面有得色。
“深入民间我呸跟你乡下的那些骑士老爷一样,摆谱罢了”
剃头的伙计换了只手弹烟灰,似乎苦大仇深:
“说是效仿几百年前的国王和王后巡游民间,但其实每年都t一样,不过翡翠城周边的几条固定路线,一大堆仆人差役呼呼啦啦鞍前马后伺候着,那小公爵再油光满面前拥后簇地走下来,跟咱们这些小老百姓们微笑握手,嘘寒问暖,今年多少岁家里几口人吃得好不好穿得暖不暖保重身体之类的”
另一个打牌的伙计回过头,哈哈一笑:“我知道,再发表一通又臭又长的我和你们都很好,我和你们会更好的废话演讲,安全得很,也虚伪得很”
剃头的伙计啧声摇头,捏着嗓子:
“当然咯,基本上大家也都很配合地傻笑点头,激动应和我们过得太好了哇。”
斯里曼尼呆呆地望着破镜子里的自己,咽了咽喉咙,加入闲聊:
“那,他们,我是说你们面对詹恩公爵,傻笑点头的时候,是真心诚意的吗”
剃头的伙计眉头一挑,晃了晃剃刀:“是啊,当然是咯”
他讽刺一笑:
“当堂堂大公爵威风凛凛站到你面前的那一刻,你知道你是啥感觉不尤其当你知道他动动手指就能捏死你的时候哈,他眨眨眼皮,你心脏都要吓崩咯,他咧嘴笑笑,你两腿都打颤啊”
听着这话,斯里曼尼晃了晃神,咬了咬牙。
“抱歉啊,刚刚一激动剃歪了,给你修修。”
剃头的伙计重新点了根烟,再换了把剪刀,不屑地摇头。
斯里曼尼呆呆地望着镜子,对发型一向苛刻的他,却没有理会这放在以往会让他抓狂的失误。
街道对面,泰尔斯也听入了神,不自觉地搓着手里的鲜花。
一个打牌的伙计输了一手,他不爽地丢下手牌,掏出几个铜子:
“我知道,尤其是当那个公爵身后站满了大小官员,他们前呼后拥,诚惶诚恐,挤出笑容,几十双眼睛目不转睛地盯着你等你回答的时候”
打赢了这一局的伙计哈哈大笑,开心地拢着钱:
“而队伍最末尾,那个直接管着你生计,光是找由头查税就能让你吃不了兜着走的小官还正笑眯眯地看着你,满脸鼓励来嘛,有啥说啥,不怕,跟公爵说实话”
“实话他麻痹”
“实话比如嘿公爵老爷您能不能把宫里的黄金尿壶熔了,给我们加点薪”
“敢当面这么说回头当官的就得找管这片的青皮,然后青皮再找老板,老板回来就先把你熔了”
“哈哈哈哈哈”
“没办法,他们是大人,是老爷,是命好的贵族嘛,熔了你算什么唉兄弟你坐好,别乱动,我这剃伤了算你的啊”
斯里曼尼勉强点了点头,抑制住发抖的身体。
“那时候,莫说是小小牢骚了,”剃头的伙计呼出一口烟,继续道,“你便是有再大的冤屈苦楚,千言万语也就敢汇成一句识时务的生活挺好的,谢谢老爷了不是嘿,谁能说,谁敢说这他妈的不是真心诚意这比我他妈向老板讨欠薪时的卑躬屈膝低声下气我知道我知道,谢谢老板的努力还要真心,还要诚意啊”
“一个铜币,”牌局里的一个伙计嘿嘿一笑,“我就不把这话告诉巴尔塔老板。”
“草你”
“哟,你们这瞧着还很不满意啊,知足吧,”一片嬉闹中,斯里曼尼不无紧张地开口,“堂堂公爵跟你握手,还微笑问好,还想怎么样”
伙计们彼此交换了个眼神。
斯里曼尼恍惚地道:“身为公爵,詹恩大人他关心民生疾苦,在乎你们的生计,总比他高高在上,屁事儿不管的好吧比如北边那群人,比如王都的老爷们”
打着牌的伙计挠了挠头:“额,这么说也没错,但是我当时,我想哎呀反正我就是觉着不对。”
“他在乎个锤子”
剃头的伙计丢下剪刀,呸声抓起剃刀,开始给斯里曼尼修须:
“别看那公爵满脸带笑,看着很好相处的样子但俺知道,俺就是知道,他关心个屁没准一回头就悄悄跟属下嚼舌根草他妈的那群剃头的脏死了”
“哟,这你就露馅了不是公爵老爷可是贵族,是文化人,”打牌的伙计懒洋洋地道,“他们会用的词儿多了去了,个个文绉绉的,可不会骂粗口”
“他是个该死的公爵翡翠城城主”
剃头的伙计冷笑道:
“他该做的不是到我们铺子上摆个傻笑,握个没屁用的手,然后等大家鼓掌吹逼搞这鸡毛蒜皮的事儿有屁用他该坐在空明宫里签个文件,批点预算,好好把这条街前面的那个大坑修一修,再让青皮们少来赊账抽水蹭生意,对了,再把欠薪官司的诉讼保证金往下降降,别搞得只有当老板的能打得起官司”
“两个铜板,我就不告诉老板”
“滚”
“他必须那么做,来摆出姿态,安抚人心,”一个稍有些年纪的伙计从慢悠悠地给自己倒了杯水,“就跟弗格老大时不时要逛逛街,看望各位老大是一样的,当然,各地的老大面上客气,但背地里都不怎么鸟他。”
“但老大们还是在给弗格上份子的。”打牌的伙计提醒道。
“翡翠城可跟王都不一样,咱们也跟黑绸子不一样,上份子归上份子,但只是个我认你当老大但你少来烦我的意思,”剃头的伙计嘿嘿一笑,“各个地盘的老大们把各行各业生意搞得那么红火,谁愿意割肉出去至于弗格老大,对,他是名义上的老大,但他要想像国王管公爵一样插这些生意一手嘿嘿,难咯”
铺子里,斯里曼尼只是呆呆地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任由伙计的剃刀来回修刮。
街道对面,泰尔斯握紧了拳头。
“你在发什么呆想什么呢”
泰尔斯一惊,发现是百无聊赖的希莱举着鲜花,在他眼前来回画圈。
“权力。”
泰尔斯叹了口气,想起在秘科里跟黑先知的斗智斗勇,有感而发:
“很多时候,权力根本不必行动,它只要安安静静地待在那里,维持姿态,就能发挥难以想象的影响。”
希莱盯着他,久久不曾说话。
“好了,剃完了,您看看”
剃头铺子里,伙计掀开围巾和盖布,笑眯眯地对斯里曼尼伸出手。
斯里曼尼回过神来,也没工夫去管剃得七歪八扭的头型,连忙问道:
“巴尔塔他还没回来”
伙计耸耸肩,平摊的手掌却并未收回:
“老板是去见朋友,也许喝多了,不回来也说不定。”
斯里曼尼眉头紧皱,走着神掏出一枚银币,塞进伙计手里,后者一惊,连忙掩进衣服里,避免被工友同伴看见。
“好了,我算看出来了,你是不是得罪大人物了”
斯里曼尼闻言色变:
“你,你怎么知道”
伙计狡黠一笑:
“别忘了,我们可是剃头匠,还有什么人像我们一样,能令人比如说你心甘情愿地放下一切戒备,把眼睛鼻子咽喉等脆弱要害,如此坦然又危险地暴露在锋利剃刀的威胁下”
斯里曼尼震惊地看着伙计。
“唯有在这时候,在这把任由宰割的椅子上,人们才会显露出最放松、最真实的一面,”伙计摸了摸装着钱币的内兜,“这时候,你得到的消息,才往往是最可靠的我们这些伙计的眼力都是巴尔塔老板训出来的,可毒着呢。”
斯里曼尼哑口无言。
“他们果然不是剃头的”
街道对面,泰尔斯深吸一口气,恍然道:
“铺子只是个幌子这些人是买卖地下消息的。”
“你怎么知道”希莱一脸狐疑。
“我”
泰尔斯一顿,这才反应过来,不自然地编谎道:
“额,你看见斯里曼尼给他们递银币了但那伙计什么都没给出去,就只是动动嘴皮子,那交易的就只能是消息,对吧”
希莱眯起眼睛,眼神里写满了不信。
泰尔斯只能干巴巴地笑笑。
铺子里的伙计拍了拍椅子上的斯里曼尼,对着镜子里的他道:
“好吧,看在你还算阔绰的份上,可别说我没提醒你:你有麻烦了。”
斯里曼尼一惊:“什么”
伙计翻翻手指,剃刀在他手上被耍了个花:
“喏,就街对面那对小情侣,那个穷酸小子和那个卖花女,他们呆呆地待在那儿好久了,不亲嘴也不卖花,”伙计嘿嘿笑道,“总不能是吵完架来分手的吧”
穷酸小子和卖花女,不泰尔斯眼神剧变
“你是说我被跟踪了”铺子里,斯里曼尼面色大变,连忙向街对面看去
“糟糕”
街对面,泰尔斯咬紧牙关,他迅速移开视线,一把扣住希莱的手:
“我们被他们看穿了”
希莱浑身一抖
她像被火烧一般抽出自己的手,把双手拢在怀里紧了紧手套,任由鲜花撒了一地,声音颤抖:
“你你怎么知道”
“我就是知道,他们在怀疑我们了,别往那儿看快走”泰尔斯这就要站起来,却被面色不佳的希莱一把按住肩膀阻止。
“等等”
希莱平复了一下呼吸,咬牙道:
“这时候再走来不及了,只会更可疑。”
“那怎么办”
“配合我,”希莱看着满大街的行人,“我们演场戏。”
“演什么戏”
下一秒,不等泰尔斯反应,希莱整个人就贴了上来,伸手取掉了泰尔斯的帽子。
“额,别,”看着近在咫尺,连睫毛都能看清的姑娘,泰尔斯有些不自在,“虽然我不反对,但这时候扮情侣也太而且你哥哥会”
“鬼才要跟你扮情侣”
希莱冷冷一句话否认了他,让泰尔斯一阵尴尬。
下一秒,希莱长身起立,将泰尔斯的帽子抛上天际,满脸笑容地大声道:
“好,休息够了表演继续大家伙儿们,可千万别错过哟”
希莱的声音娇柔好听,街道上的来往人群渐渐地被吸引了注意,驻足在希莱面前。
泰尔斯愣愣地坐在原地,反应不过来。
但他也注意到,街对面的剃头铺子里,原本满面怀疑的伙计和斯里曼尼也愣住了。
下一秒,希莱回过头,向泰尔斯投来一个充满杀机的死亡眼刀。
王子殿下一个激灵,猛地站起身来,挤出笑脸,向街上的人们张开手臂:
“看一看,看一看,错过可惜啊走过可叹,看一看,大家都来看一看了啊”
只见希莱大喝一声,灵巧地伸手,一把接住从天上落下来的帽子,手臂往里一扣,抽出满满的一把鲜花瓣,洒向大街
漫天花雨落下,在街头观众们的齐声惊呼中,希莱笑靥如花,摆了个感谢观赏的姿势:
“翡翠庆典欢乐无边来自神秘之地的魔术世家,传承到今天的街头魔术大师怀亚和怀娅娜兄妹,在此为您奉上精彩的魔术表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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