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说,你精神可嘉,大小姐,”泰尔斯被希莱扯着往前走,转过一条大街,“但是拜托,实际点吧:我们就两个人,要怎么追”
“我们先去高处,视野更好。”希莱神色凝重地摇摇头,显然不愿放弃。
高处视野更好
泰尔斯表情微妙:
好吧,他还有什么办法呢
很快,希莱熟练地挤过一群吆喝的小贩,拐进一个石拱门,再来到一间四层大房屋的外部,噔噔蹬地踏上外梯,上到最高层,毫不客气地抬手敲响第一道房门:砰砰砰
“等哈谁啊”
希莱一听房里传来的声音,就甩头往前走,敲响下一扇门。
泰尔斯面色一变,他担心地望了望被敲响的房门,忐忑地跟上姑娘:“你要干什么”
但希莱没有理他,也丝毫没有影响他人生活的自觉,她只是自顾自地往前走,敲响一扇扇门,迎来男男女女无数住客的回应:
“别敲了,门没锁”
“啊糟糕了肯定是我老公回来了快藏衣柜里”
“滚蛋”
“如果是房东,就说我不在说下周一定交租”
“是爸爸回来了吗是的话,妈妈说我不能开门,也不能告诉你她正在房间里跟艾比叔叔玩游戏”
“呼噜呼噜呼噜”
“来了来了等我一下”
“别敲了我正拉屎呢唉哟喂这一条老长了别催”
“啊啊啊亲爱的快点,快点,再快点啊不不不,不行你不可以不能到操你个没用的软蛋细就算了,短就算了,软就算了,还他妈的这么快你老婆我还没到呢”
“奶奶说,她不在的时候我不能随便开门因为水尸鬼会来抓小孩”
“卧槽可能是警戒官,快快,你个逼崽子别抽了,快把货倒进马桶去”
“别开门,快先做完再说老娘可是按次计费的,拔出来算两次啊”
门后这些杂七杂八的回应让泰尔斯的表情一变再变,可希莱一概不管,听见门后有声音就走向下一间房。
泰尔斯莫名其妙:
“希怀娅娜,你在干什么要找谁”
“没人。”希莱无所谓地回答,敲响下一扇门。
这一次,门后没有丝毫回音。
希莱眼神一亮,退后半步,下一秒,她提裙踢腿,毫无负担地踹开这道仅仅用绳子拴起来的门。。
泰尔斯顿时一惊。
这是干什么
“这是女神区的短期出租屋,临近新郊区,算是附近比较高的屋子了当然是违建,只不过房东交够了罚金。”
希莱走进这间简陋的小房间,示意泰尔斯关上门:
“住在这儿的基本都是各业工人和外乡人,庆典期间,他们要么没钱只能在家消遣,要么要上街找活儿,短时间不会回来别担心,我们只待一会儿,而且不是无偿使用,屋主会很开心的。”
希莱摸出几个铜币,拍在凹凸不平的桌子上。
面对这一切,泰尔斯有点反应不过来,他目瞪口呆:
“你怎么知不是,你,你怎么会这么熟练啊”
“我姓凯文迪尔,”希莱提着满是尘灰的裙子,推开一扇小门,发现里头是杂物间,“这座城市属于我们。”
“谢谢你理据充分、说服力十足的解答,”泰尔斯讥讽道,“让我想起了我还姓璨星。”
泰尔斯提心吊胆、小心翼翼地拉开窗户,费力地把头伸出去,看向翡翠城的大街:
“好了,我们到高处了,视野确实不错,还能隐约看见剃头铺子,但是基本上啥都看不清,要怎么找到斯里曼尼嘿,你干什么去”
泰尔斯回过头,看见希莱挤进杂物间,
“干血腥的事儿,”希莱对他神秘地笑笑,“去换条月事布。”
“在这时候真的”
回答他的是一道干脆的关门声。
泰尔斯眨了眨眼:什么
“守好门,不许偷看”
杂物间里传来凯文迪尔大小姐的声音:
“或者偷听”
“我以为我们是来干正事儿的”泰尔斯不忿地道。
“那就干你的正事儿”
该死,我就知道她不靠谱
泰尔斯难以置信地摊了摊手。
还不如让马略斯来负责呢,哪怕冒着让詹恩知道的风险。
但是好吧,现在只能靠我自己了。
又看了一眼杂物间,泰尔斯没有法子,只能重新把头凑到小得不能再小的窗户前,看向街道。
上到高处。
高处
几秒后,他叹了口气。
不行,太远了,根本什么都看不清。
而希莱,那个大小姐又这么不靠谱。
泰尔斯捏紧拳头。
可是,如果在这里放弃他就更找不到斯里曼尼了。
而如果找不到负责为案子辩护的斯里曼尼,他就依然不知道羊毛商迪奥普为什么要被灭口,也不知道酒商达戈里为何要去找前者,更不知道这些事情是如何牵扯到翡翠城的政治斗争,不知道詹恩和秘科已经在这样的棋盘上来回交手多少次,只能继续被蒙在鼓里,盲人摸象
任由凯瑟尔王拿捏利用。
泰尔斯下意识地握住衣兜里的骨戒。
他心底里的声音悄然道。
泰尔斯越想越是烦躁。
不行,泰尔斯,你得冷静下来。
他按着窗框,摇摇头给自己鼓劲:先做好眼前的小事。
力所能及的事。
首先,这才没多久,斯里曼尼一定没走远。
他得先把周围的路况记下来,回去告诉马略斯。
他的亲卫队长一定能布置周详的计划,至少知道线索是从哪里断开的,要从哪里拾起来继续追查。
泰尔斯沉下一口气,眯眼俯视着纵横交叉的街道,呼唤起狱河之罪。
熟悉的感觉希莱,地狱感官启动,让远方的画面和声音变得清晰:
“集束焰火庆祝必备摊主遇事转行,最后一天,清仓亏本便宜卖啦啊”
“妈蛋,你的焰火摊档在这儿开了十年了有没有,天天都是最后一天”
“今天真的是最后一天”
视力与听觉加强之后,泰尔斯看清了远处的一个街口,那里一如既往,在庆典期间热闹非凡,熙熙攘攘。
“来自遥远艾伦比亚的雪人马戏团,东岸巡回演出售票啦来自荆棘地的异域风情”
“兄弟们,终结海眼是你家,预备唱啦啦啦,哈哈哈,终结海眼是你家,回回出航遇到它船漏帆破罗盘坏哟,礁漩重重海盗发海、盗、发哈哈哈,啦啦啦,少女咒你桅杆断,浪高风急船舵塌皇帝招手啊皇子笑,愿你一起陪伴他陪、伴、他”
“草他妈这群瓦里尔邦的逼崽子水手,大家伙儿,回敬一个:抢劫一个康玛斯佬,预备,唱”
“人力车人力车三个街区内两个铜板去哪儿说话”
“本地通译服务带你走遍翡翠城旅游商务学外语,一天一个小银币质高量大态度好,保你回回都满意荆棘语通用语精灵语矮人话近东话草原话远东话兽人语除了远古帝国语,全都撒撒克鲁里”
泰尔斯沉下心来,仔细地搜索一个个人影,但翡翠庆典人流密集,光是这个街口就人来人往,这个人还没看清就来了下一个,这个人刚来了那个人又走了。
他看不了那么远,也看不了那么多,甚至辨认不出、记不住这陌生街区道路的样子。
遑论寻找斯里曼尼的踪迹。
怎么办
泰尔斯皱起眉头。
他心底的声音悄然对他说道:
泰尔斯的眉头越皱越紧。
强者。
强者
等等
望着远方的街道,泰尔斯突然心思一动。
想一想,泰尔斯,想想在龙霄城的时候,对抗吉萨的时候
他所见过的人类强者黑剑,他是怎么钜细靡遗地探知周围,侦查情报的
是振动。
泰尔斯想起来了。
黑剑,以及黑剑的狱河之罪,探知的是振动。
哪怕远在千里,哪怕微弱蚊蝇。
泰尔斯心念一起,狱河之罪就做出反应,如有知觉般汇聚一处,滚烫炙热。
一如当年的黑剑。
但他不能只是黑剑的翻版。
泰尔斯想起灾祸之剑首领的话他不能随波逐流,他必须拥有属于自己的东西。
毕竟,他不是黑剑。
他拥有的不是振动感知,而是
地狱感官。
泰尔斯眼神一亮。
下一秒,体内的狱河之罪开始发热发烧,而他眼前的景象越发清晰,两个,三个,四个越来越多的街道进入他的视野。
就像地狱感官被扩大了一倍有余。
但是
心里的声音依旧无情,依旧冷冷地提醒他:
泰尔斯咬紧了牙齿。
狱河之罪仿佛听见了他的心声,运转得越发快速。
泰尔斯努力集中精神,观察着远方的街道。
现在,他站在这个简陋房间的窗后,能听清任何一个方向的声音,看清任何一个角度的细节,探清任何一处街道的现况
但是
心底的声音越发冷漠:
泰尔斯呼吸加速,一如体内的终结之力,几乎让他有种烧起来的错觉。
把一切,尽收眼底
一切。
一切
泰尔斯的眼前出现了第二个身影。
他看着那个身影,在回忆中以一敌八,闪转腾挪,闲庭信步,将四面八方的所有细节纳入掌控,化作掌中千军。
伊曼努萨克埃尔。
刑罚骑士。
泰尔斯呼吸一滞。
怎么,萨克埃尔,他是怎么做到的
狱河之罪越发炙热,伴随着刺痛般的烧灼感,似乎从开水变成了火焰。
它火星四溅,在体内炸开,这里一点,那里一寸。
就像萨克埃尔。
下一秒,地狱感官又发生了变化。
泰尔斯移动眼珠,心底里泛出惊疑。
时间,时间好像又变慢了
他转头,看见看那个贩卖烟花的小贩,能看见对方推着推车,边吆喝边向前。
按照这个速度,他大概五秒后会到达转角。
泰尔斯再度扭头:大街上一个急匆匆奔跑的信差,大概两秒后能进入下一条街道。
王子没有停下视线:一个提着两篮子蔬菜的大妈,即将转向,进入他看不见的视角盲区。
但以这个速度,十秒后,她会从屋后的另一头重新出现,回到自己的视线里。
还有运河边上的两个小孩,他们即将跑上运河桥,不,听声音,他们在减速,要三秒才能上桥。
狱河之罪继续燃烧着,且越燃越旺,烧灼感从偶尔的刺痛变成持续的阵痛。
泰尔斯发出低低的闷哼。
但是
谷鯧atsana 泰尔斯捏紧拳头。
没有镜子,他并不知道自己的眼球现在满布血丝,但泰尔斯感觉到,随着视线越扫越快,越来越多的人进入他的感官里,反馈给他不同的位置、速度、加速度、运动轨迹
虽然细节还不够多,虽然路上会有很多意外比如那个烟花小贩可能会被客人拦停下来购物,比如那个焦急的信差可能会加快脚步,比如那两个小孩可能会在途中跌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