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烨犹疑着询问,若是查到的真是坏消息,周辅深这个祸害没了也就没了,最怕的是江燃接受不了再一块殉了情,那他还不成了齐家的罪人于是自然要添上一份小心,先探探江燃的口风,可没想江燃的答案竟出乎意料地冷酷“不用担心我念不了他几年,毕竟死的人早已一了百了,但是活着的人还要努力活着。”
边区某医院。
周辅深半靠在床上,注视着床头摆放的镜子。
经过大半年的风吹日晒,里面的容貌已经让他感觉陌生了。
更何况又刚在生死线上抢了条命回来,显然再优越的皮囊也经不起如此磋磨,但假如要被当做模范典型宣传出去的话,这还算是一张能称得上英雄脸谱的面容。
想到这,他浅浅笑了笑,收回了视线。
笑不是因为即将尽数回归的荣耀,和能再次光明正大站在大众前的体面,而是这背后能给他带来的能真正跟江燃长相厮守。
没错,他最终还是做到了,即便付出了不小的代价。
裸露的胸膛上,轻微烧伤的痕迹从锁骨绵延至左肋下,虽然已经涂了药,但伤口引起的炎症使他的身体始终火热,另外他的嗓子也因受到浓烟熏呛的缘故而发声困难,而最严重的,还是脊髓受损导致双腿的反射神经微弱,医生告诉他可能是暂时的,但周辅深并不乐观,不过即将得偿所愿的喜悦足以冲淡这一切痛楚。
马上就能见到燃燃了吧
这个念头比最强效的止痛剂还能麻痹他的神经,正在想着,病房的门被推开了,进来的人是负责跟进此次事件后续的领导,周辅深顿时收敛了下神情,这两天为了平稳调回的事,他没少配合这位领导搞一些面子功夫,但好在从对方殷切热情的态度来看,这点要求是十拿九稳。
然而这次例行的嘘寒问暖过去后,当周辅深再次问及调回的问题,对方脸上明显露出的为难神色登时让他心底一突。
“有什么问题吗”周辅深嗓音嘶哑,加重语气道“领导,我只有这一个要求。”
“唉我明白,明白。”领导叹息道“但上面的意思怎么说呢你也知道你入伍前有许多作风问题,舆论风评也不好”
“什么意思”周辅深听出对方言外之意,强硬道“领导,我入伍时间短所以可能不清楚,军队里是有什么明文规定吗只要是曾经犯过错误,那哪怕现在豁出命来,立下的功劳也要被一并抹杀一辈子都翻不了身”
“不不不你误会了。”领导生怕寒了他的心,虽然事实其实也差不多,他艰难道“你的功劳组织上肯定会记住的,但不会对外宣传,不过内部嘉奖一定少不了另外调回的事你也别急,你现在还年轻,又立了大功,在边区多待两年磨砺下,只会对你未来前途有好处”
话听到一半,周辅深浑身血液也差不多凉了下去。
身体遭受了如此大的创伤,甚至可能要残留下一生的影响,对于一向自命不凡的周辅深来说,不痛苦惶然是不可能的,但即便如此,他的脊梁、他灵魂的支撑也未曾真正坍塌过,因为那份美好的希冀可以让他忍下一切,可事到如今,远在天边的几句轻飘飘的否定,就把所有付出、隐忍都变成了虚无。
半晌麻木无言后,在领导谨慎的注视下,周辅深忽然道“如果我的双腿瘫了,是不是就可以因伤残退伍”
“你这是什么话在跟组织怄气吗”领导有些生气道“医生说你双腿恢复自如行动的几率很大,我劝你不要冲动服从组织安排,好好配合治疗,我过两天安排个心理医生给你做做辅导”
周辅深笑了,不知是自嘲还是什么,他第一次感到前路迷茫,第一次感觉到命运被别人捏在掌中,自己却无能为力,除了这种玉石俱焚的办法,他半丝头绪都理不出来,但假如真废了这双腿,又让他怎么面对江燃
残疾、一无是处、又孑然一身倘若要让江燃看到这样的自己,倒不如一了百了。
一周后。
就在江燃越来越焦躁的时候,齐烨带着打听来的消息赶来了。
不知为何,他的模样有些局促不安,犹豫了半天才在江燃的催促下把一叠装着照片的信封放到桌面上。
“那个你打开前一定要做好思想准备。”他神情闪躲道“事情事情可能跟你想得不太一样。”
他说完又有些欲言又止,但江燃压根顾不上他奇怪的表现,连忙迫不及待地拆开信封,照片上暧昧的光影和彼此交缠的脖颈却让他霎时身躯一僵。
一连数张,无一例外都是周辅深和旁人亲热纠缠的照片,江燃垂着头神色难辨,只从嗓音听出一丝颤抖道“这就是你查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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