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正元年
三月中旬
策凌敦多布逃回漠北, 西藏战事彻底平定。
延信在抚远大将军授意下, 为格桑嘉措举办了庄严的坐床仪式,以表清廷正式承认他为第六世达赖喇嘛。
三月二十, 大将军营帐
胤禵看过延信送来的信,眉头倏地皱紧。
“主子,是拉萨又出事了吗不是说,新任达赖喇嘛很得民众拥护吗”
吕瑞端着新温好的酒, 走到胤禵身后。
“眼下还在闹事的, 都是些乌合之众,已经不值一提了。”
胤禵接过酒壶,仰头灌了一口,“现在有问题的,是罗卜藏丹津自从我大军入藏,他就不止一次的提起要恢复他家族的汉庭。如今拉藏汗已死,罗卜藏丹津是爵位最高的, 六世达赖又是他一直所支持的, 他硬要恢复和硕特汗国的王庭, 无非是自己称王称霸的野心要掩盖不住了。”
吕瑞对政治军事上的事是一知半解, 只能懵懵懂懂地问道,“那拉藏汗被杀了, 西藏该由谁来管理呢”
胤禵眉头微皱, 想了想道,“和硕特汗国已灭,断没有再立一个的道理。更何况, 和硕特汗国本来也是我大清的属国,达赖与班禅都要经朝廷册封,更何况接下来的管理者藏地民情特殊,大清立朝以后也是遵循前朝旧例,对西藏的管辖并不全面。可如今不同了,朝廷不能再对西藏的内部事务不闻不问。皇阿玛在世时,已短暂地派过侍郎赫寿和侍读学士查礼浑到西藏处理事务。”
“主子是说,”吕瑞总算明白了些,“皇上这一次,会正式地派遣大臣入藏”
“或许也会缓和一段时间,但加强朝廷对西藏的进一步管辖是迟早的事,”胤禵握着酒壶,缓步走到卷起的帐帘前,“无论如何,罗卜藏丹津的企图,是绝不可能实现的。”
“那,”吕瑞猛地想到了什么,“那罗卜藏丹津会不会聚众作乱啊之前咱们在西宁时,那个罗卜藏丹津就不是个安生的人物。”
“这也是我正在担心的”胤禵神情凝重。
吕瑞不敢再搭话,营帐里安静了片刻
“京里有消息传回来了吗咱们送回去的人,府里收到了没有”
“算着时间,应该要到了,”吕瑞想了想答道,“那老汉身体不好,路上许会耽误一些。再说,从京里送消息回来,也需要些时间。”
胤禵又皱了皱眉,脚步沉重地走回了书案边,“青海要乱,郃阳的事,怕要有变故啊”
三月二十五,京城
怡亲王上奏,因要避忌帝王名讳,请旨改先帝众皇子名中的“胤”字。
康熙爷在世时,仿汉制为子孙立下字辈,皇子名中才有一字重复。而以往避讳,多是缺笔或填笔,如今看怡亲王上奏,却是要直接改字了。
朝廷对此多有议论,雍正爷一时也没答应,只说“胤”字是先帝所赐,不忍更改。
后来,还是太后出面,直言君臣有别,尊卑有序,皇帝不该太过拘泥于孝悌。
由此,雍正爷下旨,将先帝一众皇子名中的“胤”字改为“允”字。
背地里,怡亲王之所以如此上奏,其实也是一种对京里一些不安分人士的警告。
廉亲王府
对于改名一事,允禟和允誐都是异常气愤。
“皇阿玛为子孙立下字辈,是为了昭显满汉一家他呢为了显示自己高贵,皇阿玛的旨意说改就改”
允禟在允禩的书房里团团乱转。
“何止如此”
允誐一巴掌拍在茶桌上,“还特地装出一副惺惺作态的模样,拉着太后出来替他圆场子真当咱们都是傻子呢谁不知道他是什么心思”
允禩靠在软榻上,神情懒洋洋的,“他无非是借着避讳改名,提高皇权,震慑宗亲罢了。也是你们这一阵,在京里太能折腾了,估计早就传进他耳朵里了。”
“传就传,谁怕他”
允誐脖子一梗,“会考府查亏空,先查吏部,后查宗人府,八旗里早有对他不满的了户部之前的亏空,那几任主管,如今卖田卖地的折腾银子,京里谁不担心啊”
“就别说京里了,地方上更甚,”允禟回身在椅子上坐了下来,“这三个月,广东巡抚杨宗仁升为湖广总督,原山东按察使黄炳升为山东巡抚,贵州布政使裴度升任江西巡抚,还有山西布政使纳齐喀,内阁学士魏廷珍,直隶守道李维钧”
“如此频繁的走马换将,一力扶持自己人,让老臣们如何放心更何况,他扶持上来的这些人,刚一到任就开始清查亏空,弹劾旧任,一个个对他的命令是俯首帖耳。眼下还没落到自己头上的地方官宦,有几个身家清白的如今岂不都开始脖颈冒风了”
“这也都是他自己找的”允誐向前探了探身子,对着允禩道,“八哥,如今可是咱们的大好时机。他刚登上皇位就惹得众人抱怨,根基还未稳,人心就已失。咱们何不趁着这个时候”
允誐没有把话说完,只伸出一只拳头狠狠一攥。
傍晚,皇宫
刚刚和张保换了班的张起麟,正打算往膳房去,路上却被一干在宫里都颇有些资历的老太监拦住了。
“来来来,张公公,这边请,这边请”
一堆人推推嚷嚷地将张起麟带到了宫墙边的太监房,这一片住的都是在宫里有上差的太监,手下多少都管着几个人。
中间的屋子里已经暖烘烘地上了锅子,摆好的席面,说不上多奢侈,但也是颇费了心的。
“来,张公公上座。”
张起麟都来不及搭话,就被人一把按在了座位上。
“张公公,新帝登基,您贵人事忙,咱们今儿总算堵到了您,您可不能不给这个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