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正元年
五月初二,延禧宫
絮儿一路小跑进了宁嫔的寝殿。
诗玥正六神无主地等着, 见人进来了, 忙迎上前去,“怎么样了打听到了吗”
“娘娘放心吧, 奴婢问到了, ”絮儿扶着诗玥的手臂, 让她坐到软榻上。
“苏公公的伤并不碍事,太医也去看了, 上了药, 现在就养着了。”
“太医去看了”
诗玥眉心微蹙, “你不要骗我啊。外间都传,是皇上下旨打的, 人都血葫芦似的了, 现下就在那空院子里等死呢。”
“哪有那么吓人, ”絮儿都笑了, “奴婢过去时,苏公公的院子前后都关的死死的,进出的人一点口风都不露。本来, 奴婢也什么都打听不到的,可恰巧, 让奴婢碰上了李英公公。”
“是小英子跟你说的”诗玥这下眼中终于有了点儿神采。
“是,李英公公把奴婢拉到一边,让奴婢跟娘娘说尽管放心。苏公公伤的不重,也没实打实的挨上五十板子, 只打了一半就抬回来了。太医是偷着去看的,用的也都是最好的药。虽说慎刑司管事的是个糊涂蛋,但行刑的小太监没下狠手,都是皮肉伤,不消十天半月的就全好了。”
“那还好,那还好”
诗玥揉搓着手上的帕子,一颗心仍然悬在半空,“现下,还得看养心殿那边有什么动静了。”
“皇上刚下旨责罚了,苏公公毕竟是冲撞了贵妃娘娘。”
絮儿给诗玥倒了碗茶,轻放到她手边,“如今这样也好,任谁也挑不出理来。否则,真要闹到朝廷上,年贵妃的哥哥可是刚刚立了功的大功臣呢。”
“是啊,我明白,面子上的功夫总要做足了。”诗玥垂下头,把茶碗捧在手里,“可到底挨了打啊,二十几板,该有多疼他怎么能忍得下心”
絮儿抿着嘴,聪明地没有去接自家主子的话,转而道,“苏公公这次也是怪了。从前咱们在潜邸时,苏公公也跟后院的有过矛盾,但从来都是周全有礼的,有错别人也挑不出来。哪次也没像这次,在御花园呢,当着那么多人,愣是不给台阶下。听说,就是在翊坤宫,面对万岁爷时,苏公公都没说上一句软和话。”
“他这怕是伤心了”诗玥眉目蹙得更深,手在碗沿儿上转了一圈,深深地叹了口气。
景仁宫
外边已经掌灯了,熹妃娘娘这儿却迎来了客人。
“齐妃姐姐可是很少到我这儿来啊,”侍女们给殿里上了茶果,又都挨个退下。
“今儿可是太热闹了,本宫想找人说说话,这走着走着就到妹妹的宫里来了。”
齐妃也不客气,与熹妃对个儿坐下,兀自捡起了梅子吃。
“本来还想去翊坤宫看看贵妃娘娘,结果到了门口,被人挡回来了。”
“想也是的,”熹妃笑笑,“妹妹也就派个人去问了问,说是贵妃娘娘需要静养,不见人。”
齐妃嗤笑一声,端起茶碗轻轻吹了吹,“装的倒是像,现下心里不一定多舒坦呢。皇上为了她,连苏公公都给罚了,足足五十个板子啊。”
熹妃眸光微闪,不动声色地道,“到底是苏公公冲撞了贵妃,也是该罚的。被人当场下了面子,哪里还能舒坦啊”
“妹妹何必这样遮掩”齐妃抬起头,“她年氏仗着自己家势,无儿无女就封了贵妃,满宫里人都巴结着她。眼见着,连御前的人也容不下了,且不知她那个哥哥再立什么大功回来,后宫哪还有咱们姐妹立足的地方啊。”
“姐姐这就多虑了,”熹妃微微垂眸,声音放轻了不少,“姐姐不是也说了,她无儿无女啊”
从翊坤宫出来,喜儿扶着齐妃,心下也有些不解,“娘娘何必与熹妃说那么多奴婢见着,熹妃是全不当回事的。”
齐妃冷哼了一声,眉角上翘,“看着是不当回事,心里都计较着呢。年氏如今是无儿无女,可苏培盛那儿,若真的要哼,日后可就说不准了。”
喜儿不太明白,齐妃瞥了她一眼,又笑了一声,“反正谁有儿子谁着急。甭管前头怎样,本宫都能看场笑话。”
景仁宫内
慕兰来伺候熹妃洗漱,一边为熹妃卸去妆环,一边问道,“齐妃娘娘来这一趟,到底是为了什么竟说些不着边际的话。”
熹妃翘了翘嘴角,“还能为了什么,转着弯地告诉本宫,要防着贵妃受宠得子呗。”
“齐妃娘娘这心也操的太宽了吧,”慕兰皱了皱眉,“咱们阿哥都才多大啊。”
熹妃笑了一声,“后宫怕是真有要担心的了,不过不是本宫。”
慕兰转了转眼珠,没做声。
“说起来,在潜邸时,她们两个都是侧福晋,”熹妃摘下耳环,端详镜中的自己,“齐妃入府早,又给皇上生了女儿,贵妃入府晚不说,至今无有所出。可偏偏,人家有个能立战功的哥哥。皇上百般倚重,直接就封了贵妃。要本宫是齐妃,怕也咽不下这口气。”
“怪不得齐妃娘娘这般上蹿下跳的呢,”慕兰笑了一声,熹妃也跟着笑了起来。
承乾宫
谢嬷嬷是皇后娘家送进宫的,先帝时就在宫里服侍过,进宫不久,就接了诗珑的差事,把承乾宫料理的井井有条。
外间夜深了,皇后梳洗后坐到床上,谢嬷嬷却走进来,换了值夜的侍女。
“可是前面有动静了”皇后问道。
“还没有,”谢嬷嬷帮皇后铺开被子,“皇上下旨赏的板子,谁还敢请太医不成能偷着上些药,已是不错啦。”
皇后眸光微动,上床靠在枕上,“还是让人仔细打听着,苏培盛身边的人。嘴一向严实的紧。”
“娘娘不必担心这些,”谢嬷嬷束手站在床边,微微弓着身子,“娘娘该担心的,是翊坤宫那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