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梅是在第二天送猎物的队伍回山上以后, 才听说屯子里来了五个知青,据说是从海南省来的, 三男两女,最小的十六,最大的十九。
算算时间, 这个时候已经有些地方开始把上山下乡的名额当成任务了, 只不过现在安排下来的一般是年纪适中的,安置上也中规中矩。
只等过个两三年, 那真就是一批一批地从城里刷下来,最小的十三、四岁就能往乡下放。
所以青梅并没有太在意, 只专心打猎, 在最后几天里,带着人又围了群野猪, 打了头人熊。
那人熊本是在人熊沟那边, 大概是被这边的动静吸引,就摸到了青梅他们的营地。
对别人来说,这绝对是一场大灾难。可对青梅来说, 却是送货上门贴心服务。
作为支书, 原本该是留在屯里掌控大局。
可因为屯里有老爹在, 这次秋猎又关系重大,江红军就把屯里的事务都托付给里老支书, 自己照旧跟着上了山,操持着整个屯的乡亲接下来一年的口粮嚼用。
至于屯里来了知青的事,江红军知道后也只能叹口气, 转头继续忙碌。
虽说在这样的大荒年里还要白白养五个知青,可有韩江阳臻唐稼他们在前头做例子,江红军对知青倒没啥恶感,只是为多了五个人的口粮而发愁。
江红军哪里知道,他老爹都要被一个知青给噎死了。
因为王家卫的话,五个知青进了大岗屯后,老支书就不乐意把他们安排到自己家。
当然,老支书也不能把王家卫安排到社员家去坑别人。
所以想来想去,当天晚上老支书带着五个知青在大食堂吃了一顿饭,随后就让五人去小学凑合一晚上。
当初为了办这个小学,整个大岗屯都十分积极,就连刘老太那样的人也忍不住给了不少关注虽然她现在还没有孙子,可她儿子儿媳妇还年轻,以后肯定会有的。
小学办起来了,以后她孙子就好在家门口上学了,多好
如她这样的老太太都能有这个想法,可想而知其他人还是对读书这一行很看重的。
有那不重男轻女的人家,更是出粮又出力,希望让自家闺女多多学点知识,以后到了能相看人家的年龄,也能找个更好的婆家。
因此虽然房子是破烂房翻新,可里面的课桌凳子却都是新造的。
屯子里本就有会两手木工的人,再加上大岗屯靠山,也不缺那几块木头,所以造的桌子凳子没款式,质量缺绝对是实打实的。
实木的桌子高矮宽窄都一样,拼到一起给几个年轻知青打个铺盖卷睡觉,不算委屈了。
刚好有两间教室,男女分开正正好。
到得第二天,老支书就跟屯里一个孤寡老人商量好,给他重新安排在食堂的杂物间,然后把他家那两间泥巴茅草房给让出来。
今年别的不说,日头绝对是足的。
所以一个白天,抽调几个手脚利落的妇人一番拾掇,该摸泥摸泥,该翻茅草顶就翻一翻,晒一下,到了晚上,五个知青就搬了进去。
阳臻跟韩江晚上在食堂吃了饭,回来的时候就一起找到老支书。
先给老支书递上一支卷好的土烟,韩江就大大咧咧开口道“老叔,我跟老阳打听了一下,这次下来的知青里有个来头不一般的,咱们俩就商量了一下,琢磨着准备也搬过去。一个嘛是监督,免得那小子在屯子里惹是生非。”
“二个嘛,好歹我们也是老知青,过去好好做做思想工作,也好让他们深刻的认识到,咱们知青来到农村这个广大天地,艰难险阻只是眼前的纸老虎,我们应该不畏艰苦,以自己的辉煌的光焰普照大地”
阳臻听韩江瞎侃,越说越离谱,没好气地抬脚踹了他一下,自己对老支书笑笑,而后抬手顶顶眼镜。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老支书就觉得那一下阳臻眼睛里闪着光。
阳臻踹得韩江不满地直叨叨,也不管他,自己凑近了老支书,压低了嗓音说了两句话。
老支书听完,神色一变,有些惊疑不定地看着阳臻。阳臻也不回避眼神,只点点头,肯定自己说的那些话绝对不是他瞎编的。
老支书想了又想,盯着阳臻看了半晌,最后没头没脑地问“阳老师,你对我们大岗屯是什么个看法”
韩江不明白这两人打什么哑谜,就是下意识觉得情况不太对,遂乖乖闭了嘴。
阳臻笑容缓缓收了起来,认真地对老支书说“无论以后我去了哪里,这里都是我的第二故乡。”
老支书叹着气点头,抬手,在他肩膀上空时顿了顿,又叹了口气,重重点头,脸上露出个笑,手也沉沉地搭在了阳臻肩膀上。
“这事要不是你跟我说,我也没想到这方面。上面那些个弯弯绕绕的,我也不懂,既然你跟韩老师提出来了,那你们就放手去做,有什么需要的尽管来找我。”
韩江脑袋里的疑惑更多了,只眼睁睁看着老支书跟阳臻似乎商量妥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
等到他们俩从院子里进了屋,韩江迫不及待地问阳臻“老阳,你刚才故作神秘地,到底跟老支书说了啥”
原本韩江还担心老支书不会答应让他们搬去暂定的知青点呢,咋滴一下子就答应了
阳臻得意一笑,朝韩江勾勾手指头。
韩江哈巴狗一样赶紧把耳朵凑过去。
只听阳臻轻生说“我骗老支书说,王家卫是”
这边,韩江听得咂舌,直冲阳臻翘大拇指。
而院子里,老支书抽着刚才阳臻给递的土卷烟,眯着眼也在琢磨阳臻说的话。
阳臻说前次他就接到家里来的信,说是最近会有批知青过来,其中有个王家小子,外祖是海南省的,于是就用了海南省的户籍插队做了知青,要分配到大岗屯来。
如今别看华夏国内一片发展的繁荣,可政治上却有不少争斗。
阳臻的爷爷跟父亲小叔等都是京官,深谙其中的暗流涌动。
前两年发现势头不对,就找了由头,把阳臻给安插到了下面。
去年,阳臻的堂弟也被安插着离开了首都,去往蜀地,今年,他堂妹也离开了首都。
而阳臻的父亲小叔,更是寻机陆续找了外放的机会,离开了首都蛰伏起来。
这么干的不仅仅是他们阳家,也有别人也这么干,为的就是保全家里小一辈,为自己家留下一条退路。
所以说,阳臻跟老支书说的是真话,跟韩江说的才是骗他的。
倒不是阳臻有意隐瞒,而是这事牵扯得越多,越麻烦。
再加上韩江这个人性子耿直,有时候说话不经过大脑,阳臻也怕他知道后,啥时候就在外面说漏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