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后山变成一片死寂。
最先回过神来的是顾嘉言,他掀起高二的衣摆,盖住了他的脸,然后起身走向了高大的身死之地。
同样都是殿內大师兄,临川也只好硬着头皮跟上。
坚硬的岩壁下,没有血迹,没有残留,连佩剑也没有,只剩下一堆苍白的灰烬。
这灰烬,让他再次想起那个男人的脸。
不对,临川眼角一跳,他忽然看到了灰烬里面别的东西。
那是半颗赤色的药丸。
临川的脸色一凛。
这样的药丸,曾被他无数次在月色和油灯下取出,小心翼翼的观摩,细嗅,只等着另半颗,合在一起。
味甘,嗅之有异香。
几乎浸透血液般的殷红。
但一天前,他的那半颗宝贵的定情丹不见了。
他仔仔细细找遍了屋子每个角落,也没有找到,他本疑心是那群贪吃的鹅吃了,正想法说服师父宰几只看看什么的。
却是在这里。
临川忽然醒悟一般,脸色更白了。
为什么尊上刚刚要他执刑,难道不是知道了什么,在杀鸡儆给他看
他咽了口口水。
连手指也颤抖起来。
临川出了后山直奔栖霜阁,景宝络不在外面,只有一条断尾巴黑狗警惕看着他,地上是撕扯的烂衣服,那狗走路一瘸一拐,叫起来声音不小。
临川声音还没它大。
牙齿也没它长。
他叫不过它,正准备痛下手段收拾这野狗,就听见身后景宝络声音。
景宝络刚刚从韩息夫处回来,出了这样的事,连掌门也惊动了,几位长老和掌门面前她跪在下面,将事情一五一十说了,后来顾嘉言也到了,将后续的事宜一并委婉告知,没说细节,只说高氏兄弟已按照门规处理。
掌门便说既然尊上已处理,也不再过问,此事到此为止,又好生安慰了她一番。
至于漱玉雪只是个普通外门弟子,她自己身份特殊一时不敢去见掌门,只称吓昏也糊弄了过去。
景宝络本想说高氏兄弟今日的异常,但看顾嘉言只字未提,只以狂放做由,掌门一副大事化小根本没打算追究的样子,便识相住了嘴。等到单独见韩息夫时,到底不甘心,又委婉说了两句,韩息夫听了却说她吓糊涂了,若不是她技不如人,也不会受此羞辱。
景宝络心里默默翻了个白眼。
自临川以下,她这几个师兄哪个成事的,懒得也不成样子,韩息夫从来不管,成日跟坐禅一样,敷衍了事,就好像他根本也没打算教他们任何东西,由着他们自然生长,只要不出乱子,爱咋咋地。
现在出了事,反倒是她技不如人了。
这便宜师父真好当。十多年没见,当日她教导这息夫小儿的话看来被他忘了个干干净净。
她心里骂了几句,上头突然没说话了。
景宝络抬头,就看见韩息夫看着她。
她疑心他听见了,心里立刻住了嘴。
“也罢,这两样东西你拿回去看吧。成与不成都是你的造化。”
他说着抛下两个瓶子和一本旧书。
景宝络接到手里,一瓶是疗伤的,一瓶是解毒的,书么,是誊抄版的入门心法,那便宜大师兄拿到定情丹后曾经也给过她一本,不过韩息夫这本更烂,边角还有火烛烧过的痕迹。
她带着东西回来正好看见临川同那黑狗在对峙的样子。
黑狗见了她,立刻摇头摆尾很是亲热,景宝络也知今日的事情这黑狗出了不少力,少不得摸摸它,黑狗断尾摇得更是飞起。
不知为何心口的伤现在竟不疼了,只是微微发热,她偷眼看过,伤口已结痂。
瞧这黑狗可怜,手上正好有韩息夫给的伤药,那黑狗卧在她面前,景宝络倒出些许在它后腿伤口上,又撕了一块布给它包上。
黑狗温顺舔了舔她的鞋。
她给狗上完了药,临川还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师兄有什么话狗都听不得吗”她今天起得早,又折腾这么久,早就累了,没空和他在这里打肚皮官司。
“出事了”临川搓搓手,终于下定决心,咬牙说道,“你我就要大祸临头了”
“”景宝络茫然抬头。
临川深吸一口气,端起桌上半壶冷茶倒了一杯,喝了一口,便将自己看到的情况和猜测一一道来。
景宝络先是一惊,又是一震。
惊的是难怪顾嘉言只字未提,高氏兄弟竟然死了,震的是他们竟然这样死的。
恶人有恶报,只是一想那死法,身上便有些恶寒。
待到临川说到那关于定情丹的问题,她心里也不由一紧。
按照天玑门的规定,明令禁止盗窃。
但听到后来,她心里一动。
“不对。如果真的按照师兄说的,是因为那半颗定情丹才会如此,那既然半颗在高大身体里,他用了药才这样,高二又是为何呢”
她想起高大身上的味道,高二血液中那香味和那一抹奇异的异味,的确像是定情丹的味道,又不是完全一样。
“如果他们中了毒,也是一样的毒。大师兄你那药只有半颗,肯定不是定情丹。”
“真的吗”临川陡然升起了希望,“也就是尊上根本还不知道你偷了他的药。”
“你说话能不能注意措辞。”景宝络皱眉,“什么叫我偷了他的药我吃么,就算是偷,也是为师兄你偷的。”
“好好好,没有偷没有偷。”临川慌忙压低声音。
他想了想“那会不会是别人偷偷偷了一颗,分成两半”
这好像有点道理。
临川又想了想“不然,师妹,你要不什么时候去看看,要是药少了的话,那肯定是这样。”他自己已然说服了自己,面上松了口气,“那这个就和我们没关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