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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年梅雨季。
雨淅淅沥沥下个不停。
河田镇处于江南水乡, 每年到这个时候人们就会怨声载道,可怨归怨,多数人早已习惯了。
这种雨说大不大, 说小也不小,到处湿漉漉的,不管走到哪儿鼻尖都会充斥着一股淡淡的霉味儿。
天气不好,人的心情自然也差, 也因此逢这种天气极少有人会出门。
可今天却是出了奇, 位于镇南的乔家屋里却是聚了许多人。
“乔长盛你也够了,秀秀再怎么说也是你堂弟媳妇, 二常还在呢, 秀秀也才刚出孝, 你用得着这么急赶着把人嫁出门再说了,愿不愿意改嫁还得秀秀自己的主意,轮得到你一个当堂弟的插嘴”
迷迷糊糊中,晚香就听见有人在说话。
她头很疼,脑子里很乱,似乎多出了很多东西, 但一时理不分明。
耳边一直有声音吵来吵去, 有男声, 有女声, 还有孩童的声音,晚香木然地躺在那儿,静静地想着。
她最后的记忆是离儿中了举, 家里人很高兴,摆了流水宴请人吃酒,离儿也从省城回来了。忙了一天,晚上歇下,她还在跟古亭说,是该给离儿相个媳妇了,寻常的孩子这个年纪早已成亲,唯独离儿为了功名一直耽误着,如今再不能耽误下去。
古亭跟她说,还是要看儿子的意思,这臭小子从小主意就大,光她在这筹谋也没用,她还嗔了古亭两句。
之后呢
之后她睡着了,做了一个梦,梦里古亭变成了问玉的模样,与她说他要走了,还说等到了下个世界他还会出现,让她不要慌,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那她现在
一瞬间,很多东西朝她涌来。
过了许久,晚香才弄清楚自己现在的情况。
原来,她现在这具身体的原主叫乔秀秀,是乔家的儿媳妇。
说是儿媳妇其实也算不上,乔秀秀是乔家捡来的孩子,当着女儿养大的,而乔家的长子乔大常自幼体弱多病,乔家两老觉得与其在外面娶个儿媳妇,不如让秀秀当儿媳妇。
一来知根知底,二来也不怕秀秀以后对儿子不好。
想法挺好,问了秀秀,她也愿意,反倒是乔大常不愿意。乔大常说自己还不知道能活几年,不想拖累了妹妹。
因为这,婚事就拖了下来。
可乔家二老之所以会忧心儿子往后,也不是没原因,因为二老本就身体不好,尤其是乔大常的爹,早年受过一次伤后,身子骨就没好过,常年卧病在床。而乔大常的娘潘氏自打生了二常后,身子就常年带病,总是病怏怏的。
之后先是乔老爹过世,没多久潘氏也去了,临终前她已经说不出话了,拉着秀秀的手一直不丢,直到秀秀答应她会嫁给大常,以后会好好照顾大常和小叔子二常,她才松手闭眼而去。
再之后就不用说了,秀秀和大常成了亲,虽成了夫妻,但因为大常身体原因,两人一直没圆房。
表面上是夫妻,实际上还是兄妹。
时间到了三年前,大常也油尽灯枯了,等他走后,秀秀守了寡。
按理说,亲人接连去世,自己年纪轻轻又守了寡,已经算是世上最悲惨的事,可悲惨的还没完。
乔家家境不错,在河田镇虽比不上那些大户人家,但也算不错了。而乔家的家产里除了那三十亩良田,最值钱的还属那座水磨坊。
提到水磨坊,就要说说河田镇了。
这河田镇地处江南水乡,也算是鱼米之地,江南一带之所以会有水乡之说,便是因为水多,水多的地方,自然少不了借水之便,也就是所谓的靠山吃山靠水吃水。
来到江南乡镇,最扎眼的便是那些临水而建的堤坝、以及一座座水车、水磨坊。
河田镇处在小白河上游,乔家的水磨坊也恰恰就在上游的一处分支上,这里水流正好,既不会太过湍急,也不会水势不够带不动水磨,又因地势开阔便于停船,因此乔家的水磨坊在建成后,生意便极好。
不光附近的百姓喜欢来这里磨米磨面,连附近乡镇的百姓、乃至一些米行粮行都爱到此处来。但凡在附近十里八乡提到水磨坊,人们首先想到的便是乔家水磨坊。
由此可见,当一户人家没有了男人,只留一个寡妇和一个幼儿,又捧着这样一棵摇钱树,乔秀秀会面临什么样的局面。
碍于其为夫守孝,这三年里还算平静,等孝期一到,妖魔鬼怪就纷纷上门。
先是有人找了媒婆上门向乔秀秀提亲,紧接着乔秀秀的堂叔也就是乔老爹亲弟弟家也有人上门,便是今日上门的乔长盛。
按规矩,乔秀秀是要叫他一声堂兄的。
乔长盛上门是为了催嫁。
这事说出去真是能笑掉人大牙,隔壁房的堂兄来催守寡刚出孝的堂弟媳妇去改嫁可人家就是做出来了,不然乔秀秀能被气得晕过去
弄明白自己到底面临什么的境况后,晚香感觉到一阵阵头疼。
耳边,嘈杂声一片,七嘴八舌的。
乔长盛大抵也是被嘲讽狠了,既恼恨自己来得不是时候,又恼了这群三姑六婆嘴上不饶人。
他一阵冷笑,挥袖道“我不跟你们这群婆娘打嘴官司,你们算是哪门子的人,轮得到你们管我乔家的事都出了五服了,别给脸不要脸今天爷不奉陪了,改天再来”
丢下这话,他便带着人走了,留下一群人面面相觑。
最后人群里一个中年妇人打头阵道“既然人走了,咱们也就不多留了,十七堂婶你看要不要找人去请个大夫来看看秀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