袖红自认稍有几分姿色, 否则郝夫人也不会带着她陪嫁,可惜几年下来, 郝夫人一直没怀上, 袖红这个通房也就失了用处, 心中不甘,却也没得法子,她难道还能逼着郝大人用她
但是傅公子这处却不同, 傅公子买下的宅院虽小, 却只住了他一个主子, 他家虽远在平州府, 平日里花用做派也并不阔气,但听说他家中乃是县里首富,钱多得堆满了屋子, 且袖红观察了许多日, 这傅公子身边连个红袖添香的侍女都无,可不就是她的好机会若是能与傅公子做了妾室, 她还怕下半生没了依靠么
更何况,傅公子可是少见是俊俏。
于是自从到了傅公子身边伺候,袖红的心思就活络了。可也不知是她暗示得不够, 还是傅公子天生就是个榆木疙瘩,无论她怎么撩拨,傅公子都不为所动,袖红心里着急,却也无可奈何。直到今日, 袖红自觉终于得到了傅公子的暗示,于是早早梳洗打扮,趁夜来到了傅公子的屋子里。
当时屋里一片漆黑,只有炭盆里零星的火光能照出一点光明。
袖红见傅公子已经躺在榻上,又闭着眼睛,身上被子却只盖了一半,只当傅公子是在等着她,心口跳得越发快了,她小心翼翼地走过去,先蹲在炭盆边将一双手烤得暖暖的,才走近床边,朝着傅公子伸出手去。
傅家宝其实刚刚入睡没多久,意识模糊间听到了屋子隐约有些动静,他也没在意,只当是阿麦他们进来看他,毕竟他从前每晚入睡都是有下人守夜,后来跟娘子睡一屋才把下人都弄了出去。
只是当那人越走越近,把手伸进被子,甚至伸进他衣裳里时,傅家宝一下子惊醒了
他脖子上可是挂着娘子上回寄给他的护身符
这是个贼他想偷他的护身符
这一瞬间,傅家宝心跳如擂鼓,暗中握紧了身边的擀面杖,在对方靠得更近时,猛地挥起擀面杖,用力打了过去
正中贼子双臂
那贼子被打,顿时发出一声惊叫。
傅家宝一听,也惊了下,随即更怒了,这竟然是个女贼那些家丁是怎么做事的竟然叫一个女贼混了进来。
屋子里没有点灯,实在昏暗,傅家宝勉强看清这个女贼披头散发,却看不清面容是何模样。转念一想,管她是何模样,敢跑进来偷东西,还偷他娘子给的东西,就是该打
当下不管三七二十一,傅家宝握紧擀面杖冲过去就是一顿抽。许是被娘子打出经验来了,傅家宝抽的地方就是娘子经常打他的地方,伤不了人,但是疼
那女贼终于意识到傅家宝的厉害,一边躲闪一边哭着求饶,好几次都险些把炭盆给撞翻。
傅家宝身上裹着被子,才不管她哭什么,总之就是打还没打几下,阿麦他们就冲了进来。
傅家宝立刻道“还杵着作甚赶紧将这女贼抓起来”
阿麦等人面面相觑,须臾才道“少爷,这是袖红啊”
袖红傅家宝茫然,“谁”
阿麦一拍脑袋,“少爷呀,就是给你做貂皮鞋那丫鬟”
傅家宝
阿力点燃了几根蜡烛,照着一看,就见那袖红哭得满脸妆都花了,蹲在角落里瑟瑟发抖,而少爷手指还握着擀面杖,一副凶神恶煞欺辱良家妇女的模样。
啊呸阿力为自己的想象感到羞愧。
不久后,堂屋几盏灯亮起,袖红被赶到堂屋跪着,大少爷裹着件大氅,趾高气扬地坐在了主位上,“说,你为何行窃”
袖红就是个一心想靠爬床一步登天的丫头,除此之外,她自认向来本分,哪里敢犯下偷窃主人财物的罪,闻言连连摆手否认。
傅家宝摸了摸自己怀里的护身符,确定东西还在,却仍心有余悸,他问“既非行窃,那你为何半夜偷摸到我房里来”
袖红委委屈屈道“不是少爷您让我过去伺候的吗”
大半夜叫个姿色不错的丫鬟去房里伺候,还能干什么事
堂屋里此刻还站着四个家丁,一听这话纷纷朝着大少爷看了过去。
傅家宝一一瞪了回去,“看什么看没见过胆大包天想要爬床的丫头”
四个家丁还真没见过,当然,这并不妨碍他们恭维少爷。阿麦连忙对袖红斥道“你胡说,我们少爷洁身自好,对我们少奶奶可是情深一片,怎么可能叫你这没胸没屁股的丫头去伺候,少往自个儿脸上贴金”说罢又对少爷道“少爷呀,这丫鬟可得赶紧处置咯,若是叫少奶奶知道少奶奶那般柔弱,若是叫她知道,只怕会哭成个泪人儿。”
傅家宝早已深陷在自个儿的剧本里不可自拔,一听阿麦这么说,立刻赞赏地看了他一眼,在其他几个家丁莫名其妙的视线中对袖红道“阿麦说得不错,我家娘子性子柔弱,对我又很是依恋,若是叫她知道有你这么个丫头在,心里头肯定不舒服,你还是走吧”
袖红以为自己听错了,瞪大眼睛抬头看着少爷,那神情仿佛刚刚被雷劈过。
傅家宝以为她揣着明白装糊涂,不悦道“跟你说了没听明白吗今晚留你一夜,收拾东西,明早就走吧”
袖红一下子扑过去,喊道“少爷,您不能这样,袖红除了您再也无所依靠了”
傅家宝吓了一跳,嗖的一下抱着汤婆子跳上桌子,其他下人连忙拦下袖红,阿麦苦口婆心道“袖红姑娘,我们少爷已是好心了,你还是走吧”
袖红哭得满脸是泪,她这会儿已经知道怕了,她原本是郝府送给傅公子的丫头,若是被赶回去,今后可怎么做人。“少爷,我是夫人送您的,您若是将我赶回去,我就再无生路了,少爷我求您了,不要赶我走”
阿麦回头对傅家宝道“大少爷,这人好歹是郝大人府上送来的,就这么赶回去,似乎不妥当。”
阿力也道“是啊大少爷,将来街坊邻居不明就里的人传来传去,也实在难听。”
不是他们帮着袖红说话,实在是袖红的身份不好处置,怎么说也是郝大人府上送来的,无缘无故将她送回去,那就是驳了郝大人的面子,可要是说明原因,将来传出去,流言蜚语起来,说什么郝大人家出去的丫头行窃,郝大人家的丫头爬床总归是不好听。
郝大人是大少爷的老师,又是堂堂五品官,若是关系坏了,那于少爷只有害无益啊
傅家宝也明白这个道理,他盯着还跪在下面的袖红,左看右看,问道“那你们说怎么办”
阿麦道“少爷,不如就将此事按下,先罚这丫头去厨下做活。”
“不成”傅家宝立刻道“万一她怀恨在心,下药毒死我怎么办”
袖红连忙说自己绝没有这个胆子,那满脸的泪水和惶恐,看得叫人有些于心不忍。
阿麦心想这也不过是个十七八岁的小丫头,想了想道“少爷,不如先罚这丫头两个月月钱,再将这事告知少奶奶,请少奶奶做主。”
傅家宝眼前一亮。
约莫十日后,远在乐平县的林善舞收到了傅家宝的信。
这信照旧是厚厚一沓,不过除了些读书和玩乐的事儿,傅家宝还在信里写了一个恶毒丫鬟的事迹。
不错,在傅家宝的描述里,这个郝夫人送给他的丫鬟是个实实在在的坏丫头,不仅小偷小摸,还半夜爬床,当然,他坚决捍卫了自己的清白,并严厉地惩罚了这丫头一顿,但没想到这丫头心思歹毒,居然怀恨在心,在给他做的貂皮鞋里插了针,企图害他,不过他机智地识破了那丫鬟的阴谋,没叫她得逞。除此之外,这恶毒丫鬟还做了许多暗害傅家宝的事儿,都被他一一识破。
现如今,他对那丫鬟早已忍无可忍,但他实在善良,不忍心大冬天见那丫鬟扔出去,所以写信来询求她的建议,心里又夸了一番林善舞的聪慧良善等等。
林善舞看信时并未避讳阿红,阿红也就瞄了两眼,见到这些事迹十分愤怒,说要从过去把那丫鬟给撕烂了。
林善舞摇头微笑,说道“都是假的。”
阿红愕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