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大人近来发现, 自从府试回来后,他那学生就变得有些不同了。
这一日授课完后, 他看着匆匆收拾东西打算像往日般离开的傅家宝, 犹豫了片刻,还住他道“你这些时日都来去匆匆, 可是有什么急事”
傅家宝虽然急着回去,但是听见老师问话,倒也没有敷衍, 而是回道“先生,我要回去做功课、背书, 还要练功。”
郝大人有些疑惑, “练功”
傅家宝不假思索道“强身健体, 将来要是遇着什么事,也能跑快些。”
郝大人便笑了,“遇着了事你头一个想的不是如何解决,却是逃跑”
傅家宝面色不变,说道“真要有大事, 自有更厉害的顶着, 我也不能拖累人家啊”
郝大人看了眼这学生有些单薄的身子,颔首道“有理,咱们是斯文人, 做好自己该做的事也就成了。”
傅家宝脚步已经朝外拐了,“那先生,我走了。”
郝大人正要点头, 忽然想起一事,抬手道“慢着,我还有一事要问你。”
傅家宝有些奇怪地看着他,“先生请说。”
郝大人背着手几步走到傅家宝近前,轻声道“这些时日怎么不见你那贤内助”从前林善舞日日都会来郝府接傅家宝,夫妻俩牵着手一同归家,可自从傅家宝考完府试回来后,就再也没见过林善舞的人,不仅如此,他再也没见傅家宝提起过林善舞。这让郝大人不由觉得非常不对劲。
听了郝大人的话,傅家宝愣了一愣,神情暗淡了几分,“我娘子去京城开店了。”
开店还跑到京城去郝大人不太相信,不过既然学生都这么说了,他也只能道“如此也好,你专心科考,你娘子一门心思做买卖,夫妻齐心其利断金,将来你要是当了官,也不至于把日子过得像老夫这般窘迫。”
傅家宝看着三十多岁就自称“老夫”的先生,没说话,只点了点头。
郝大人看他性子比从前沉闷了不少,有心开解他,“近日你那几个师兄要开个诗会,你可要一同去年轻人有时候说说话,总好过成日闷头读书。”
傅家宝拒绝了,“先生,我每日功课都做不完,还是不去了。”说罢又提出告辞。
郝大人这回点头了,下一刻就见这学生头也不回麻溜地消失在了门口。
郝大人摸了摸刚刚蓄起来的小胡子,实在猜不透这学生的想法,他单手背在身后慢吞吞走回后宅,媳妇江氏给他递上来一杯热茶,说起一件事。
“老爷,那外头的流言你晓得不”
江氏是个彪悍又爽利的性子,向来有甚说甚,在郝大人面前也从不见委婉的。
郝大人疑惑道“什么流言”
江氏露出你果然不知的神情,遣退屋子里的丫鬟才道“就是你那学生傅家宝,不是有个媳妇我听说他那媳妇去京城不是为的开店,而是跟别的汉子跑了”
郝大人闻言吃了一惊,“话可不能乱说。”
江氏睨了他一眼,“无风不起浪,傅家的下人说他们少奶奶是入京陪伴王府的小姐,可傅家要是真能和王府攀上关系,傅家宝哪儿还需留在咱家再者,傅家出自平州乐平县,那小县城离京城可远得很,八竿子打不着的,那林氏如何能搭上王府小姐的路子堂堂王府千金,就算没有受封郡主,也是顶顶尊贵的人物,非亲非故的,还需林氏陪伴”
郝大人沉吟起来,觉得江氏说的不无道理。
江氏继续道“你那学生许是觉得这借口兜不过去,才又说是去的京城开店。”
郝大人道“便是如此,又怎么能说成是与人私奔兴许她真的是去京城开铺子。”
江氏甩了下帕子,“这话也就说得好听,老爷你还真信呐你想想你那学生近来是不是格外刻苦又失魂落魄的”
郝大人一想,还真是。从前傅家宝读书上虽也刻苦,但每七日一次的休假,总会跑出去寻些好吃的好玩的,平日里功课上,但凡能稍稍偷懒的都被他钻了空子;可是如今,他比谁都刻苦,日日天不亮就起来,功课做得是那些师兄的好几倍,连休假也不要了,文章写得也比从前勤快多了。
他这般刻苦,按理说郝大人该高兴,可是傅家宝整个人瞧着就是没有从前活泼了,就连经常被他挂在嘴上的“娘子”也不提起了。说是“失魂落魄”倒不至于,但瞧着确实比从前沉稳了许多,短短时日,这学生就变了个样子,着实叫他费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