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时辰了
朱说迷迷糊糊地想坐起身,手往两边稍微一撑,一个使劲儿,脑门就猝不及防地撞到了一冰冷的硬物上,发出嗡的一声大响。
“这什么什么什么”
朱说被狠狠惊了一条,刚还徘徊不去的迷糊瞬间不翼而飞。
额头痛倒不怎么痛,声音却是吓人。
他慌慌张张地往前猛力一推,就把那撞到他的元凶给推开了不是别的,正是一口锃亮又小巧的新铁锅。
朱说呆呆愣愣地盯着它看了会儿,不等他反应过来,在小院里正督促钟元写课业的陆辞,也听到自己布置的机关的声响,施施然地进来了。
“朱弟睡醒了。”陆辞笑眯眯道“快去洗漱,刚好要用膳了。”
朱说如在梦中,却还是乖乖听从指示,翻身下床,接过陆辞递过来的牙刷子和小瓷杯就要往院里走,结果刚迈出房门,一看到黄昏时特有的橘黄色天空,就如挨了当头一棒。
他心里犹存着一丝侥幸,神色恍惚道“这都什么时辰了”
陆辞慢悠悠道“离再就寝还早,但肯定来不及上山了。”
一早就被陆辞按在院子里,外头还有凶巴巴的娘亲拎着棍棒守着,被迫在假期的头一天就将课业痛苦地写了大半的钟元已然气若游丝,此刻附和道“肯定来不及了。锅已经买好,明日再说罢。”
朱说慢慢地蹲了下来,羞愧万分地捂住了脸。
他只觉脸颊的温度就跟被这夕阳的余晖给灼烧过一般,烫得脑子也跟着发昏。
他竟是睡过了一整个白天
陆辞看出他心中所想,在他头顶上温柔地揉了揉,含笑道“你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多睡会儿挺好。昨夜害你陪我熬了一宿,今日见你睡梦正酣,也就没忍心叫你起来。”
朱说欲哭无泪。
陆辞冲钟元使了个眼色,钟元便撇撇子道“你这懊恼什么不过买口锅罢了,又不是要置办宅子,何必出动三人,那般兴师动众你也不必觉得太劳烦陆郎,昨夜香水行门口那出你也瞧见了罢,类似的分利,可不只是肥皂团才有的,你这神通广大的陆兄可多的是进项。”
他可不是无的放矢也不知陆郎是怎么长的脑子,天知道同样都在读书,夫子也是同一个,怎么他就那般聪明,想得出那么多能挣钱的鬼点子,收入有时候看得连他这个好兄弟都忍不住眼热。
“说起宅子,”陆辞将朱说拉起来,看着他满脸通红地去擦脸,又想起一事,轻描淡写道“我好似还忘了告诉你吧我同钟伯父已说好了,一同定下了城西的两处宅子,等下个月初装好了,就一起搬进去。你也该开始收拾你那些零七八糟的小玩意儿了吧”
钟元满脸空白“啥”
朱说也不由自主地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睁大了眼睛看陆辞。
陆辞不由笑道“你刚还对我那些进项如数家珍,怎一会就忘得干干净净,我不过是买所宅子,你还好似见鬼了一样”
其实在陆辞看来,单是为学业着想的话,当然住哪儿都比不上住学院的宿舍里好。
可陆母身体状况不佳,还常爱逞强劳作,小病小痛也非要忍着,就怕拖累了独子。
离得远了,陆辞就不方便照顾她了。
况且这廉租房多是来自各地的流民在站稳脚跟前无奈暂住的地方,单是狭小和吵闹这两点,就不适合再住下去了。
而他再过个两年,就该正经进入备考阶段,准备参加科举,既得有个良好的复习环境,也得解除一切后顾之忧。
一个条件中上的住宅小区加上个热情又熟悉的老邻居,俨然标配。
陆辞节俭了这几年,攒下的家底早就足够购置一所正经房屋,只一直没选到合适的地方,秉着宁缺毋滥的想法,才搁置了许久。
后来见钟家夫妇不错,刻意结交一通,成效甚好,就改了主意,打起了要将这家人一起带走,好帮着在他忙碌时照看他母亲的主意。
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钟元,这回盯着陆辞的眼神里,难得带了点复杂的敬畏。
平时不是不知道陆辞不显山不露水,本事却大得很,连他爹娘都忍不住疼对方胜疼自己这个亲儿子。
可他怎么也没想到,买宅子这么大的事儿,就被陆辞轻而易举地办成了,还是直接与他爹商量的,直接越过了所有的同辈
钟元沉默了好半天,才想起要问“那伯母可知道了”
陆辞早已想好了应对“她暂不知道,不过我也同伯父说好了,由他出面去说服她,反而合适一些。”
陆母对常给予她帮助的钟氏夫妇颇为信服,却不知对方最信服的,却是她的儿子。
作者有话要说 注释
1牙人类似女性家政服务的中介。东京梦华录说“凡雇觅人力男佣、干当人杂役、酒食作匠厨师之类,各有行老供雇。觅女使女佣即有引至牙人。”
请注意的是,宋朝禁止人易,也是没有终身制的奴仆的,必须是双方自愿结下的契约,也可以解除。
为了防止出现终身为奴的情况,宋朝法律还规定了雇佣奴婢的年限“在法,雇人为婢,限止十年。”虽然宋人的习惯用语还在说“奴婢”,但法律上已将受这些受雇于人的佣人、劳力称为“女使”“人力”。
一个有趣的细节淳化二年991,陕西一带发生饥荒,“贫民以男女卖与戎人”当时陕西沿边邻境的戎人部落还保留着奴隶制,陕西的贫民便将男女小童卖给戎人为奴。宋廷知道之后,即派遣使者带着官钱,向戎人赎回被略卖的小童,送还他们的父母。宋现代的拂晓时辰
2刷牙子即牙刷。宋朝的牙刷已成为平民百姓的日用品了,梦粱录“诸色杂货”一节,在“挑担卖”后面罗列了“镜子、木梳、篦子、刷子、刷牙子”。通常用木头制成,一头钻上若干小孔,插上马尾毛。宋人周守中养生类纂
3报晓 由于没有自鸣钟,宋代的许多城市都设有钟鼓楼,白天击钟报时,每一个时辰击钟一次;夜晚敲鼓报时,也是每一个时辰报一次。此外,在汴京、临安等城市甚至包括一部分乡村,还出现了民间自发的报晓服务,通常由寺院的僧人负其责。 “每日交五更,诸寺院行者打铁牌子或木鱼循门报晓,亦各分地方,日间求化化缘。诸趋朝入市之人,闻此而起”。
后来僧人还多增了天气预报的业务“若晴则曰天色晴明,或报大参,或报四参,或报常朝,或言后殿坐;阴则曰天色阴,晦雨则言雨”。每天早晨,必报天气,“虽风雨霜雪,不敢缺此”宋现代的拂晓时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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