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拜访过李夫子后, 滕宗谅就顺理成章地赖在陆辞家了。
陆辞在买下另一侧邻居的房屋进行扩建时,不但对原有的房间进行了加宽加高, 也新增了两间客房。
说是客房,可其中一间,已被柳七彻底占据了。
别看他为应举,已回了乡去, 他这两年里添置的绝大多数私人物品, 还全堆在里头, 打的显然就是陆辞因此不好把这间房给别人住的主意。
陆辞对此哭笑不得之余, 也只有将另一间客房安排给滕宗谅了。
三日后,朱说也带着家状回来了。
正如朱说走前为安陆辞心所说的那般,在朱说形同自立门户时虽闹了些不愉快、撤去了一切援助的朱父, 并未刁难于他,而是很爽快地就备了一份家状让他带走。
连他那两位继兄,在面对他时, 也隐约带了几分愧疚的忐忑。
朱说察觉到后,便在安抚过不舍他走的娘亲后,开诚布公地同他们谈了一谈, 这才多耽搁了一日。
莫说他如今过得很好, 哪怕过得不好, 以他的厚道温和,也是不可能怪罪无血缘之亲、这些年来却称得上待他不薄的朱家人的。
只是看着他们面上似是尽释前嫌, 实际上却还有着些许不自在的神情, 朱说不由越发想念起温暖的陆家了。
告别朱家人, 朱说便怀着一颗似箭归心,下血本租了匹良马来往回赶。
他没料到的是,自己才离开区区十日,家里就又多了张生面孔
滕宗谅同柳七一样,也是应举过的,只是走得没柳七那么远。
在被发解至省试后,就已遗憾落榜,未能进到殿试那关。
一听陆辞说起柳家七郎,滕宗谅不由惊奇地睁大了眼“摅羽所说的那位,莫不是殿试遭黜落后,写下那首豪气干云的鹤冲天的白衣卿相,柳三变柳景庄罢”
陆辞愣了愣,回道“正是他不错。”
一听到柳七的名气不小,鹤冲天那首词的流传度也颇高,陆辞更是忍不住替对方暗暗担忧起来了。
越多人知道这首词,越多人记得柳七的名字,就越意味着对方的仕途,将如史上那般多舛多艰。
滕宗谅则是骨子里带着侠性,不是个会将俗制放在眼里的,对柳七郎的气魄当然很是佩服,笑道“实在可惜,我怎没多到几日,好一睹这位白衣卿相的风采如今唯有等到省试会师,才有机会得偿夙愿了。届时还务必劳烦摅羽为我引见一二。”
陆辞莞尔“哪怕子京兄不说,我也当如此。”
滕宗谅忍不住拍了拍陆辞的肩头,笑道“我便知摅羽是个爽快人”
朱说进屋时,恰巧就看到这么一幕“”
陆辞捕捉到门被推开的细微响动,下意识地往外看去,见是朱说,不由站起身来,笑着迎了上去“朱弟可算是回来了一切进展可还顺利”
朱说颔首“劳摅羽兄挂念了,一切都好。途中我亦将公卷整理好了,使你们等候许久,实在抱歉。”
陆辞摇头“没有的事。”
他接过朱说的家状看了几眼,确定没有遗漏的信息后,看向滕宗谅道“择日不如撞日,不若今日就去官衙递交状书,省得总需牵挂此事”
滕宗谅笑道“一切听凭你做主就是。”
朱说微微蹙眉,假作无意地插话进来道“这位是”
陆辞这才反应过来,他潜意识里直接将因流传千古的岳阳楼记中的那一句而也跟着青史留名的滕子京和范仲淹当做了至交好友,却忘了此时的两人,完全称得上素未谋面了。
他一手拉过朱说,一手牵住滕宗谅,笑道“滕兄,名宗谅,字子京,为李夫子所荐的保头;朱弟,名说,字希文,为我手足兄弟。”
滕宗谅故作惊奇地挑了挑眉,冲朱说和善一笑“原来你便是摅羽弟话里常常出现的那位朱弟啊”
朱说对自来熟且好围着陆兄打转的一些人,素来就无特别的好感,就连他甚喜文笔的柳七郎,也花了颇长一段时间才让他改观。
滕宗谅表示惊奇的强调虽有那么些浮夸,让他暗暗蹙眉,但语面上还是善意的,他便也投桃报李,礼貌性地回了一笑“幸会滕兄。”
在简单地打过招呼后,二人飞快地交换了一个眼神,不出意外地从对方眼里看出几分相似的不以为然来,就默契地收回作揖的手。
接下来,一人各据陆辞一侧,同陆辞仍是有说有笑的,却大大方方地无视了对方。
因二人的态度太过自然,以至于陆辞虽感到两人间的气氛有点微妙,但要细究,又难说出个所以然来。
滕子京和范仲淹,不该是一见如故,相见恨晚的同年,相互理解理想抱负的至交好友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