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庶只觉满腔喜悦无处宣泄,想抱住陆辞哇哇叫,偏偏又没那胆子,索性退而求其次,抱住了这阵子似敌似友、此刻也激动得双眼亮晶晶的朱说,俩人不顾形象地狂蹦乱跳起来。
陆辞不知道的是,对这等次感到怀疑人生的,不止是他,还有那几位空前心有灵犀的考官们。
尤其主司杨庐,在张贴榜单前,就没忍住让底下人被他们一致列为解元的这位良才美玉的家状资料,可全调出来容他过目。
在看之前,他可是打心底认为,能将稳健笔风贯彻到底,诗赋上游刃有余,策论更是作得那般出彩惊艳的举子,少说也得有个几十年的阅历和学识累积在背后撑着,才可能如此表现的。
因此,在看到岁数边上,那白纸黑字写着的“十五”二字时
他含在嘴里半天没咽的茶汤,可全随着噗的一声,贡献给了这张纸了。
“这怎么可能”
杨庐大声地嚷嚷道。
他下意识就以为,要么是下头人受贿徇私、胆大包天地拿个同名同姓之人顶替进来,要么就是负责调取资料之人老糊涂了,对错了卷子上的字号。
他沉着脸,满是不悦地将赵穝给喊了进来,将那沾满茶水的纸张给拍在了桌上,忍着怒火道“这么离谱的错,你竟然也犯得出来还不给我看仔细了,重新查去”
写得出那份能让他们全都为之判案叫绝,心甘情愿地一致判上次的卷子的人,怎么可能才十五岁
要不是这回的错犯得太过荒唐离谱,他也不至于即刻就会发现此人疏忽。
赵穝信以为真,大气都不敢出,认过错后,蹑手蹑脚地出去了。
杨庐也不坐着干等,而干脆自己也在那堆小山一般的公卷里认真翻找起来。
公卷无需封弥,他只费了半柱香的功夫,就翻出了属于陆辞的那份。
草草翻了几页后,正如他模糊印象中的那般,映入眼帘的,就是那工整得无比赏心悦目的字迹。
可算是找到正主了。
杨庐呼了口气,重新翻回卷首,再看向家状时
整个人就又懵了。
他死死地瞪着那十五二字许久,才认命一般地摇了摇头,哭笑不得地将这份公卷抽出,放在了桌上。
“这可真是”
他沉默许久,可算是消化了这一事实,不由笑着感叹道“后生可畏啊”
在杨庐眼中十分可畏的后生陆辞,却只觉自己是五分实力,加五分的运气好罢了。
要不是运气好,他就不可能押中部分题目;也不可能正符了主司的喜好;更不可能一直顺利,没在途中出什么不受他控制的岔子,以至于超常发挥
不论如何,他只抱着尝试一下的心态,结果直接得解不说,竟还得了解元这一惊喜,可以说是空前圆满了。
陆辞既被人让进来了,也不着急出去,而是仔仔细细地在榜单上翻找,直到一个不拉地发现了这几位同保友人的名字,才真正放下了心。
第二名不认识,第三名为朱说,滕宗谅第七,易庶则排在第二十三位,连实力最弱的钟元,也险险地挂在了最末的位置,
陆辞目标明确,知晓高难度的考验还在后头,因此能平常心对这份殊荣。
可他的这几位好友,则比他还要来得激动百倍。
换作任何一个别人摘得此名号,他们怕都得心里暗暗比对一番,不甚服气的,唯有放在陆兄身上,才是当之无愧,名副其实。
就连平时跟陆辞相处起来最随意的钟元,在亲自体会过解试之艰,自己能取得一个末尾的解额已是谢天谢地后,对竟能在这般困难的考试中力克群雄,一举夺魁的陆辞,不免多了几分敬畏和崇敬。
他战战兢兢地背着陆辞的行囊,生怕磕了碰了,漏掉几分才气。
乐过头的朱说和易庶,更是一路一脸骄傲地陆解元陆解元地唤,故意惹来无数路人或是好奇、或是钦佩、或是震惊的打量目光,简直没完没了。
特别是朱说,一路过集市,看到陆辞一直心心念念却没能吃上的冰糕时,就想也不想地回头问“陆解元,可要尝尝这个”
陆辞眉心一跳,婉言谢绝道“多谢朱弟,暂且不必,还是先回去再说吧。”
易庶不甘示弱,哼道“简直胡闹。一早哪有吃冰糕的也不怕闹坏了陆解元的肠胃。还是先用点好克化的热食”
朱说面无表情,也不作辩解。
反正他清楚,陆兄也清楚最想一早来尝尝冰糕滋味的,还真是陆兄本人。
滕宗谅听着有趣,也来凑热闹“陆解元何必着急回去总有想讨赏的人早我们一步,回陆家向你娘亲道喜的。”
陆辞凉凉地扫他一眼,忽淡淡一笑“解试已毕,子京兄也该回乡去,一是道喜,二是为来年春闱做准备了吧”
不等滕宗谅回答,陆辞就作势要招匹马车来“刚巧整理好的行囊都是现成的,快别再在这做耽搁了,现便雇马车送你去码头,也好早一日坐船归家吧。”
滕宗谅讨饶地按住陆辞的手,赔笑道“愚兄知错,还请陆解元咳,摅羽弟莫怪。”
陆辞凉凉地睨了见风使舵的他一眼,刚要开口,就听得楼上倏然响起一阵悦耳丝竹。
众人不由脚步一顿,往上看去。
雪白的纱幔被微风轻轻吹起,送出一道妩媚婉转的女声,正悠悠地唱着新词少年游。
“古城贡院声寂寂”
尽管香面半张未露,也才听了短短半句,可这始作俑者是谁,这五人都瞬间一清二楚了。
陆辞当机立断“快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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