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桩被人精心谋划的通奸案, 经包拯妙计裁断, 最终转化成了用心险恶的诽谤案。
对为求轻判、而胡乱攀诬朝廷重臣的王氏进行重判后,赵祯陆续又委派数位为人忠直的臣子, 与包拯一同,对那名若隐若现的幕后主使开始盘根究底。
于陆辞的影响,则是在通奸一案真相大白的那一刻起, 就已消弭于无形了。
直至这场风波平息,远在延州的陆辞仍是不得而知他的知心友人们默契地将此事瞒了下来, 留待前线事毕,再做趣闻谈起。
陆辞也无暇与京中好友鸿雁传书,互诉雅趣自郑戩卸任后, 朝中并未任命旁人接替,而索性将空置的职事一分为三,分别由在关中平叛中立下大功的王韶、临路那表现出彩的招抚使陆辞、以及刘平兼领了。
本就为本路军务忙得不可开交的他,这下更是乏术。
在这场紧锣密鼓的漫长拉锯中, 时光飞快流逝。
对身涉其中的将官们而言,似是晃眼功夫,而对供给军需愈发感到力不从心的寻常百姓和国库而言,则显得无比漫长。
距宋蕃盟军对夏辽发起战事的那日,竟已过去两年之久了。
而宋人之所以还未叫停,仍在支持的根本原因, 也在于东西线齐头并进,接连不断地迎来大捷。
李元昊固然狂傲,然他确具枭雄之资。
在以声名狼藉的方式登上王位后, 他不慌不忙,一方面与辽国联姻、积极修好,一方面则以强硬姿态对相对好欺的吐蕃与大宋。
在他的强势号召下,夏国几称得上是全民皆兵,兵力最盛时,竟可聚起四十万部曲。
在李元昊的设想中,这当是一支无往不利,所向披靡的雄兵。
只可惜事实却让人灰心沮丧初迎唃厮啰的吐蕃,远比他所想象的要强大的多,蓄势已久的猛攻非但未能将其一举击溃,还让他颜面大失,损兵折将地逃了回来。
最叫他感到难以置信的是,素来软弱求和的宋人,竟会与吐蕃合盟,主动向他开战
正因这彻底超出他预想的一步棋,让他完全失去了休养生息的机会,不得不举国之力,在辽人的支援下,仓促应战。
这支宋夏盟军,也极难对付。
在宋军由那只会吊书袋的范雍老儿所领、盟军主要依靠唃厮啰时,他尚且能应付得来,与其打个有来有往。
然而在宋廷猛然睡醒,把那久经沙场、功勋满身的老将曹玮调来后,局势就此突变,完全朝敌军倒去了。
哪怕李元昊仍在抵死顽抗,心里也很清楚,夏国打突袭战姑且能靠勇猛有些胜算,但在据险而守时,比拼的就是国力的消耗。
夏国的国库里,绝大多数是由他父王向宋庭卑躬屈膝、或是派人扮作马贼、劫掠境外商旅得来的。
连多时处于分裂的混乱状态的吐蕃都抵不过,更何况是要与以富庶闻名的大宋比
早在半年之前,夏国国库就已耗空,如今是靠着契丹的支援,他才有着一拼之力。
但夏人也清楚,这不过是饮鸩止渴罢了。
耶律隆绪绝非滥发善心的好岳父。这笔账若不能及时让其连本带利的收回,作为女婿目前最依靠的盟友,他怕是早想着翻脸无情,改从债主身上讨要回来了。
辽主甚至都无需多做什么一等与宋蕃二方谈妥和议,只消骤然切断对他的援助,便已足够致命。
李元昊也曾暗中向宋蕃派去使者,愿称臣纳贡,来换取对方退兵。
但不管是对他曾经的趁虚而入恨极了的唃厮啰,还是洞察夏人祖祖辈辈最为钟爱的诈降一招的曹玮,都不约而同地选择了反唇相讥,根本不予以他谈判议和的机会。
不仅如此,他们由此推断出他已是强弩之末、胜利在即,更是让盟军完全采取攻势,放弃原先的那一点保留,向城池发起更强劲有力的攻势。
哪怕有国主李元昊亲自坐镇、聚集了夏军精锐部曲的西线,终是支撑不住,连连败退。
位处边境、也是战事最前线的仁多泉城,早在一年前就已落入敌军手中。而宋蕃盟军未曾满足战果,而是继续朝北大刀阔斧地挺进接着沦陷的,是东侧的骨龙城、卓啰等城;在艰难地又支撑了大半年后,伤痕累累的西凉城墙轰然倒下,也叫宋蕃攻下。
西凉城甫一拿下,不仅是西线士气大振,东线亦是振奋鼓舞。
由狄青亲领的东线将官,也在这两年建下傲人战绩起初还较为保守,只在保安军驻守一带活动,逐步攻下洪、宥、龙三州后,陆辞果断将张亢、种世衡也派出,再从临路调来杨文广守城。
随着将官增多,可率领的兵数也随着上涨,在麾下将士多达二万五千人后,狄青不再满足于这边境三城,而是在夏、银二州也攻下后,雄赳赳地越过横山,士气高涨地朝着西侧的盐州挺进。
盐州再往西北行两天两夜,就是曾为宋城、却沦入夏军之手多年的那座灵州城了;倘若能拿下灵州城,意义远不止是收复故土的诗人情怀,更有着能猛攻兴庆城,最后与西线会师的实际军事意义。
对密切关注战况的宋廷而言,东线的亮眼表现,实在是超出了所有人的意料原以为只能起到扰乱、牵制作用的东兵,在最初的大放异彩后,并未像是一些人所恶意揣测的昙花一现,而是一路进展顺利,气势丝毫不比曹玮的西军逊色。
作为二路招抚使的陆辞,虽不似狄青那般身为文官还亲自上阵带兵杀敌,可他所发挥的作用,却是所有人都清楚的紧要。
战线一旦拉长,最重要的不外乎是两方面一者为君王对单独领兵在外的将领的信任不褪,二则是要确保粮运不断。
见此情形,在陆辞受通奸案攻诘时,心中摇摆不定、最后未去推波助澜、而是选择了袖手旁观的臣子更是庆幸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