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宫女笑回“可见他家无德,一应亲故都与他离心。就是栖鸾殿得意的时候,程总管也没亲近过分毫。我可听说程总管认的一子一女膝下仅有这么一位,爱若珍宝,若湛恭人软语求一番,程总管岂能不看顾两分。偏看旧日情景,倒是敬而远之的意思。”
皇后冷笑道“这原是他家老规矩了。平嫔难道不忠心,可到底怎么着逼得打小一起长起来的贴身侍婢噬主,这贾妃同贾家一般,都是好能耐。”
“罢了,程大伴要告老,本宫就赏一个体面给湛氏,也是程大伴这些年忠谨的好处。”
朱绣归家,和骥哥儿娘俩亲香了两三天还不足,娘俩个叽叽咕咕,说些谁都听不懂的话,说累了就碰头睡下。湛冬忍无可忍,在又被一泡童子尿洗身的大晚上,捏捏臭儿子抵在他胸口的小肉脚,命奶娘把他抱到寝房外间去睡。
朱绣揉揉睡眼,看着湛冬湿了一滩的中衣直乐,也不知道熊娃儿怎么养成的这习惯,总喜欢用脚抵着他爹的胸口,要么是腿脚不老实把人闹醒,要么在晚上湛冬给他换垫布的时候,冷不丁给一下子。这会闹得他爹又得擦洗折腾一番。
只虽没湿到朱绣这边来,可褥子还是得换的。朱绣看湛冬肃着的一张脸,讨好的跟进耳房去,殷勤侍候他擦洗。两人进去耳房,守夜的丫头忙进来利索换下脏湿的被褥。
次日,湛冬依旧去大营应卯,又得几日不得回来。朱绣正逗弄着儿子玩,就有执事的嬷嬷赶着进来回禀“徐老爷打发人来告诉,说是北静郡王爷领锦衣府司官番役往荣国府抄家问罪去了。五城兵也被调派了一支前去,宁荣街已被戒严封禁了。”
“这么快”朱绣把骥哥儿给奶娘,留下春柳看顾,扶着秋桂的手赶忙上前头去。
还没到二门,只见湛府大管家飞奔而来,言说“太太快到前头去,中宫内相来传旨来了。”
摆了香案,朱绣跪下,就有一个朱衣太监口传谕令。说的那些话,多是溢美之词,什么性秉温惠,勤孝敬老,嘉奖一番,又赐下许多宫绸财物。最了不得的是一对坠着鹅黄绦子的白玉如意。大庆有赠奉如意之风,万寿节千秋节,臣下都会进贡如意给帝后,中宫娘娘此次赏下如意,表明很亲近看重的意思。
“谢娘娘隆恩。”
送走内官,阖府都喜气洋洋,朱绣虽摸不着头脑,却也令府中上下都赏一个月的月钱,又命各处不可懈怠。
这如意,自然要等公爹和湛冬回来看过,再商议供到哪处去。
又命妥当的护院出门打听荣国府的事“不必近前去,若是徐家老爷在,只回明徐老爷便是。若是那处封禁的厉害,你们只远远看一番,这女眷是仍圈管在宅子里头,还是压解到别处。”
两个护院都笑“五城兵里,咱们倒认识好些个。不妨事,我们只跟相熟的兵丁打听打听就是。”
“万万小心。锦衣府办差,与别处不同,谨慎些好。”
朱绣心知徐海大哥必定是给自家和邓家都送了信,只是自己到底隔了好些重,倒是迎春,她又不掌家,几个陪房不过是忠厚老实罢了,也不当用,这会子指不定如何担心忧虑呢。便命执事的嬷嬷前去探候。
这嬷嬷去时,迎春果然正垂泪惊忧,邓夫人已派人出去打听,也在堂上连连叹息。
湛府的嬷嬷请了安,因道“皇后娘娘赏赐下许多宫绸,太太命咱们给您送两匹过来。”
看热闹不嫌事大的邓家六房太太闻言,脸色变了两变,忙托辞走了。
邓大太太本就看重的是迎春这个人,听这话心里也熨帖,叫迎春带嬷嬷回房说话。
湛家嬷嬷忙告诉迎春“您别慌,我们太太已打发人出去探问了,还有徐家老爷那边也经心呢,里头的事,保准一有信就打发人告诉您来。”
迎春这才坐下,叹道“幸而三丫头与妹夫往南边探亲去了,若不然,她的性子上来,只怕我伏不住。”
又告诉湛家嬷嬷“我才打发人告诉林妹妹和四妹妹去了,叫林妹妹只顾好她自己和四妹妹,万事别管。你把我这话告诉你们太太知道。我和三妹妹已嫁出去的人,虽为娘家担心,可也知国法为大,若是无罪,府里老爷太太们只暂时受些罪,料能无妨。若真有罪,咱们也不能帮着洗脱,只能量力照看无罪的妇孺老幼罢了。”
那嬷嬷回去就跟朱绣道“邓太太倒无不满,邓六奶奶也很明白,太太不用担忧了。”
徐嫂子也打发人来谢朱绣的礼,徐家婆子道“我们太太已打发人去劝慰邓六奶奶了,这是贾家的事,与六奶奶无干。”
朱绣一笑,这都是一样的心,是奔着撑腰去的。
直到下晌,打听的护院回来禀告说“那里乱糟糟的,全家都被抄查登账了,各房头都被封门。贾家赦大老爷、政二老爷及宁府贾珍,都被提去质审。余者暂时被关押在荣府院落里。听说被司官挖出来一处藏财物的密室,只怕还有,所以令五城兵在府里各处挖掘,只怕没一二日功夫是不能完的。不过锦衣府的番役去的不多,看管女眷的倒大多是五城兵,这伙子人与邓大爷有香火情,已承了邓大爷的请,指使好几个女牢的嬷嬷们押看,女眷们这两日还无甚大碍。只等看搜出什么来”
朱绣道“这就很好。女眷们不受折辱,已是天恩。至于旁的,有罪的服法,自有国法论处,咱们只等着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