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稍微有一点,低烧。”他刻意加重后两个字的读音。
“口渴吗”谈容扫了眼他干出唇纹的嘴唇,“我去给你接杯水”
竹言蹊摇摇头,九转十八弯地长“嗯”道“我不能喝水,我一喝水就想吐。”
谈容环视四周,找到饮水机的位置,闻言又看向他。
“我中午本来只吐了一次,后来喝了一杯水,越吐越凶。”竹言蹊不动声色地抵了抵肚子,偷偷压下胃里的那股不适。
他一边进行着小动作,一边带着玩笑意味的说话吸引谈容注意“我甚至怀疑是我吐多了,肠胃产生应激反应,消化不良进阶成了炎症。”
“胃肠炎是感染引起的,和消化问题无关。”谈容道。
竹言蹊眼光上瞟,回想了一下“可是我最近没有乱吃东西啊。”
昨晚的夜宵是他常下单的老店,卫生合格。
他事后也只喝了一袋酸奶,虽然是刚打冰箱拿出来的,不过就算是酸奶的锅,那也该是着凉拉肚子,总不该直接得了胃肠炎吧。
谈容大体有了猜测,只是目前没机会证实。
他不反驳对方没乱吃东西,说道“我先去给你接杯水,你小口小口地慢慢喝,润湿喉咙就行,不会吐的。”
竹言蹊显然处于极度缺水的状态,输液尽管可以补充身体的水分,但嗓子眼里的干渴是没法缓解的。
谈容走到饮水机旁,从取杯器抽了支一次性纸杯,接了小半杯开水,原路返回。
竹言蹊伸出右手,作势想接。
谈容手一躲,没让他碰到“等等,很烫。”
纸杯隔热性差,开水的温度不打折扣地熨热杯壁,饶是谈容也单单用五指扣住空出的杯口,没有接触下面的部分。
医院的输液椅普通简约,扶手是不锈钢的细杆,没有置放杯子的空间。
谈容始终扣悬着纸杯,手腕轻晃几下,杯中未满的水跟着摆动,释出的白汽氤氤氲氲,升腾翻涌。
竹言蹊光是旁观看着,就能想象出水汽呵在手上的温度。
谈容一脸波澜不改,审视艺术品一般瞧着杯口,好似完全感觉不到热似的。
“来,试试看。”白汽稀薄了稍许,谈容递交纸杯,虚虚握起刚才扣悬杯口的右手。
“谢谢谈教授。”竹言蹊道谢,唇面贴上纸杯,抿了相当小的一口。
温温热热的水滑进嘴里,沿着嗓子一路往下,没等流到胃部,水分就荡然无存了,只有喉管残留下被润湿的舒适感。
竹言蹊脱水一下午,又烧着头,之前也是渴极了,怕吐没敢喝。
当下摄入一丁点儿的水分,品味半天没品出不适,连忙放心大胆地再喝一小口。
“我现在竟然觉得纯净水都是甜的。”竹言蹊扯了句嘴皮子。
谈容偏头看他,神情深沉不明,鼻腔短促又叹一口气。
“干、干嘛这么看着我”竹言蹊重把水杯举到嘴边。
“有点后悔。”谈容低缓道。
后悔什么
竹言蹊不解地掀高眼皮。
“以前不该说你好养,”谈容轻笑,长腿交叠,跷腿都翘得优雅得体,“太让人操心了。”
两天不见折腾生病也就算了,脱了水还能谨慎小心地让自己渴着,能不让人操心么。
竹言蹊在杯口的遮掩下撇撇嘴,少量多次喝完杯里的热水,不吭也不响,只用眼神和谈容交流。
这模样简直像在无声顶嘴,就算不好养,该乖的时候也能乖的起来啊。
谈容唇角微挑,任凭他卖乖,心里一半无奈一半好笑。
纸杯丢进过道边的垃圾桶,竹言蹊借着玩手机的机会,给上晚课的袁易阳留言,让他下了班不用过来,自己有人接送。
在这个过程中,他时不时踩上踩杠,再放下脚,上身间或小幅前倾,不断的调整角度。
“怎么了”谈容表面在拿手机收取邮件,余光始终落在竹言蹊身上。
竹言蹊闻言坐直,看着谈容欲言又止。
可能是胃里太空的缘故,他还是觉得胃里不得劲儿,想蜷腿缩一会儿,又顾及谈容在旁,坐姿实在难看,只能忍着。
“想去卫生间”谈容想到输液患者最容易遇到的尴尬问题。
“不是不是。”竹言蹊连声否认。
和人体排水相比,嫌弃坐姿难看就算不上什么了。
他不想让谈容误会,慢吞吞地委婉道,“我想抱会儿肚子,但是这个踩杠太低了”
一抱姿势就丑。
他后半句还没说全,谈容已经了然一颔首。
竹言蹊含着最后几个字,眼睁睁看着谈容向他坐近了一些,同时一脚踏上他这边的踩杠,用那条匀称有力的长腿折成一道高度合适的支架。
“这里没有踏凳,搭我的吧。”谈容口吻随意,和问他是否口渴的语气别无二致。
明明是和端正无缘的姿势,偏偏被男人坐出了难言的闲雅和洒脱。
竹言蹊动了动嘴角,又缩了缩指尖,发烧带来的热度刚从眼周褪下,当即杀了个回马枪,烫得眼尾泛起薄薄的粉来。
他的重点在于丑,谈容的重点在于他不舒服。
竹言蹊垂眼瞄着男人张弛有度的腿部线条,瞬间响彻脑海的只有一句话。
这腿,真长,真直。
也太他妈好看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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