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曲回廊之上, 一派歌舞升平。
史氏宴桌上,史清婉仍在低声啜泣, 清丽的面庞上满是悲戚之色。
那是她喜欢了十几年,仰望了十几年的男人,本来以为可以凭着大齐第一才女之名, 顺风顺水地嫁入裴国公府, 和他成为一对眷侣,没想到,方才竟是被他当着众人的面,干干净净地划清了界限。
史太傅听着自家女儿呜呜咽咽的低泣声, 怒不打一处来, 一拍宴桌,斥道,“哭什么天底下的男人又不是绝了种了刚才裴勍言语之间那般不屑, 你竟还对他心存不舍吗”
史夫人拉了拉史太傅的衣袖, “算了算了,你把怒气撒在女儿身上做什么下首的琼林宴上坐着多少学富五车的才子,其中也不乏家室、样貌俱佳的你这老头子, 何必非要盯着一个裴勍不放”
那些庸才, 如何与裴勍比得
史太傅冷哼一声,重重叹了口气。
历朝历代,新鲜出炉的新科进士们都是世家大族择婿的最佳人选。故而, 今日琼林宴上, 许多家中有待嫁女儿的氏族乃是有备而来, 席中的新科进士里头,有几个容貌端正、适合做佳婿的,早已经被数位大人目不转睛地盯了上。
那厢,三十五位新科进士的席位上,汪应连坐于宴席首位。因他是一甲状元,桌前来往寒暄的臣子络绎不绝。
只见汪应连面带笑意,和一位绿袍官员碰了白玉酒杯,等周遭寒暄的一干人等散去,纷纷走向榜眼李棠阶的宴桌前道贺,汪应连脸上的笑才渐渐褪了下来。
今年科举考试录取的三十五名进士中,除了汪应连,其余的基本都是氏族出身,更不乏有王公重臣家的显贵之子。
汪应连虽有状元之名,却是不折不扣的庶人出身,而且一穷二白,无权无势。他空有功名,就算想攀龙附凤,成为高门快婿,那些显贵也不一定能看得上他。
历朝历代,皇帝都有为新科进士牵绳引线的惯例,士子们苦读数年,登科及第,琼林宴上,正是请皇帝为自己和心仪女子赐婚的最佳时机。
汪应连一边沉思,一边饮了口杯中凉酒如今他好不容易拔了新科状元的头筹,这千载难逢的求献庆帝赐婚的机遇,他若是抓不住,过了这月科举的热乎劲儿,便真的就稍纵即逝了。
“汪兄,恭贺你金榜题名之喜”
汪应连正暗自深思,宴桌前突然来了一人相贺。
那人年纪不大,一身团花橘色圆领袍,腰环锦带,佩着叫人眼花缭乱的朱缨宝饰,打扮的富贵至极。
许端望着汪应连,举了举手中酒杯,脸上勾起一抹笑意,心中却带了两分轻蔑。
汪应连忙起身,挂上一脸亲热笑意,“能得许公子道贺,汪某荣幸之至”
许端是许氏家中唯一的嫡子。许氏家风不正,打小偏爱这个小儿子,苛待女儿许飞琼。许端打小被许家人惯坏了,养成了游手好闲,心思散漫的性子,平日在国子监中更是没少欺负庶人子弟,寒门学子,可谓是作威作福。
这种被宠坏的孩子最是好骗。
汪应连此人颇有心思手段,见在薛桥辰、薛亭晚跟前不受待见,便转头粘上许端,在国子监中对许端百般讨好,巧言令色,不仅得了许端的信任,更是成功打入了和许端交好的世家子弟的圈子里。
如今,许端亲自出席为汪应连道贺,乃是许父的意思许氏是数代显贵的世家大族,许父官致御史台大夫,骨子里清高至极,汪应连虽说拔了状元头筹,可许父见他只是小小庶人出身,便也起了轻慢了心思。
朝中无人,寸步难行。汪应连白丁出身,无权无势,顶着状元的名头,以后仕途究竟能发展到什么地步,尚不好预测。故而,如此区区一介书生,许父实在不愿屈尊降贵,亲自下来恭贺。
许端见父亲交代的差事已经完成,便也没打算继续和汪应连寒暄,当即准备告辞回席上。
汪应连望着许端欲转身而去,脑海中白光一闪而过,忽然想起来,许端上头好像有位姐姐的,名为许飞琼,生的也算是颇有姿色。
此念头一起,汪应连立刻贼心大动,许氏虽说比不上惠景侯府那般得献庆帝的宠信,可也算是家中显贵,朝中有人,眼下他和许端走的颇近,若是能攀上许家的贵婿之位,倒也能有助仕途一二。
汪应连心中打着算盘,却不知许飞琼是否有定下婚事,当即叫住许端,拐着弯儿问道,“听说,今日琼林宴上,许多大臣们有意在新科进士中择出贵婿。不知许大人看上了汪某哪个同窗汪某也好跟许公子透漏些为人底细,姐姐择婿,许公子这个做小舅子的若是能对未来姐夫知根知底,是最好不过了。”
许端闻言,漫不经心地摆摆手,“汪兄的好意心领了只是父亲大人并没有在琼林宴上择婿之意,至于我阿姐的婚事,还未请媒人相看。”
汪应连听了这话,唇边笑意更胜,拱手道,“原来如此,是汪某唐突了。”
许端并不知道汪应连心中的所思所想,吊儿郎当地点了点头,便转身回席上去了。
汪应连望着许端的背影,计上心头,脑海中渐渐有了诡诈筹谋。
那厢,薛亭晚和裴勍一前一后入了宴席,两人前后离得远远的,宛如两个陌生人。
今晚,裴勍向薛亭晚表明了心意,本想着,若是薛亭晚也心仪他,对两人的婚事点了头,裴勍明日便差派遣京城中最家喻户晓的媒人上惠景侯府提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