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带着柳红玉母女进宫指认汪应连的事,薛亭晚还未来得及告诉裴勍。
裴勍和徐颢为了恩州假银案的事情劳心劳力,奔波数月,如今,汪应连死期将至,她和德平也要尽一点绵薄之力才是。
更遑论,她和汪应连之间隔着前世今生的新仇旧恨,她心中意难平,终归是要亲手做个了断,也不枉上一世,汪应连下毒送她上黄泉的“大恩”。
那厢,柳红玉换了一袭干净布衣,拉着女儿缓缓上前,看到殿前跪着的那个熟悉身影,还未走到跟前,泪珠儿便已经滚落了下来。
那三岁的女儿唤做“珠儿”,生的聪明伶俐,玉雪可爱,此时见母亲激动垂泪,当即撒腿朝汪应连跑了过去,大声唤道,“爹爹”
汪应连正万念俱灰,忽然听闻这一声稚嫩清脆的呼唤,大惊失色地缓缓转头,正对上珠儿一张粉嫩的小脸,和她身后荆钗布衣的柳红玉。
金銮殿上,这对本不应该出现在此地的母女,俨然成了汪应连最后一道催命符。
汪应连瞠目结舌,呆愣许久,终是惊呼一声,跪在地上的身子登时瘫坐下来,浑身如同筛糠一般,颤抖不已。
柳红玉含泪上前,泣不成声道,“夫君你高名,为何不来信一封整整三年,我日日泣血,夜不能寐夫君,你若有什么不得已的难处,莫要一个人受着,你说给玉娘听啊”
“他当然有不得已的难处”
德平公主冷笑一声,广袖一挥,“因为你这好夫君一开始便防着你当年,他进京入国子监读书之前,便偷偷的拿着户籍文书去辰州户部改名换姓,为的是方便日后隐姓埋名,再也不被你找到”
薛亭晚下巴微扬,瞥了眼地上的瑟瑟发抖的汪应连,启唇道,“汪应连登科及第之后,另娶许氏高门之女,自此一路扶摇直上,短短半年便做到吏部正四品之职。只可惜,他被迷了心窍,一手主导了恩州假银案,荼毒百姓,中饱私囊。如若不是此案一朝事发,恐怕这世上少了个负心汉,多了个功名臣只怕你这辈子,再也找不到你的夫君王兴车了”
两人立于九龙御座下首,将汪应连如何改名换姓,移花接木,隐匿过往,又如何指使杀手,意欲将柳红玉母女灭口之事缓缓道来。
为人臣子,监守自盗;为人丈夫,重婚再娶;为人父亲,谋杀亲女。如此心狠手辣之人,干尽禽兽之事,枉顾孝悌忠信、礼义廉耻。
群臣听了这段令人咋舌的隐秘之事,皆是喟叹连连,纷纷将鄙夷探究的目光射向一旁的汪应连。
那厢,许青振听了这段惊天秘闻,可谓是勃然变色。
当时,他勉为其难接受汪应连做女婿,乃是看他虽是庶人出身,却有状元之名,且有一身才学,能为许氏所用,不料,到头来,汪应连竟然另有发妻嫡女这简直是往他们许氏祖宗的脸上甩巴掌
许青振虽然并不宠爱女儿许飞琼,可也不允许汪应连在许氏一族的脸面上动土。
只见他咬牙切齿,气的闭了闭眼,暴跳如雷地向汪应连冲过来,“你这禽兽不如的东西,已有嫡妻,却诓骗赐婚,娶我许氏嫡女你好大的狗胆”
汪应连顶着众人的目光,宛如当众凌迟,张了张嘴,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众臣见状,拦的拦,劝的劝,终是把许青振拉了下去,扶去了偏殿休息。
上首,献庆帝的脸色也不甚好看,汪应连的一甲状元郎是献庆帝钦点的,汪应连的婚事也是献庆帝亲口赐的,如今汪应连的所作所为,无异于是打了献庆帝的脸。
再者,科举考试录取进士不仅要看考生的成绩高低、身世是否清白,更要考察品行的优劣。汪应连人品低劣,却被科举考官一路遴选出来,如今他假仁义的面具被扒得一干二净,相关人员一概脱不了干系。思及此,殿中的科举考官、一路提携汪应连的大臣皆是两股战战,几欲奔逃。
那厢,柳红玉听了薛亭晚和德平公主的话,又见了许青振的反应,当即俯跪在汪应连身旁,不住地摇着头,恸哭流涕道,“我只身一人,苦守辰州,含辛茹苦地将女儿抚养长大,至今整整三年,关于寻夫之事,我从未尝气馁。公主和县主方才所说的话,我不知真假,今日,我只要你一句话只要你说没有骗我,我便依旧信你”